兩小時後,一輛麪包車的後座上,王燕和兒子並肩坐着。窗外的風呼嘯着,驅散了渾身的燥熱,李光沫喫着薯片,邊吹風邊欣賞瀝青路兩旁的風景。
一道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紛飛的思緒,王燕從兜裏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柳長山的。
“喂,叔。”王燕加大音量,把手機放在耳邊。
“你們到哪裏了?”電話那頭響起熟悉的聲音。
“剛從鎮上出來,估計四十分鐘可以到。”
“好,好,飯準備好了,你們過來就能喫哈。”
“叔,你們喫嘛,不用等了,我們才喫過。”
“嫑亂講哈,你們不來,我們是不會動筷子哩。你們從汽車站出來後,直接打個車過來哈,車費我給你報銷。”說完,柳長山果斷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王燕一臉苦笑。
“喲,你這個工作可以嘛,還有人整飯。”駕駛座上,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中視鏡裏的王燕,笑着打趣道。
“哪有你牛,才一年多不見,就開上小車了,真嘞是人不可貌相哈。”王燕臉上掛着笑。
李光沫沒搭腔,只默默地聽着。據娘說,駕駛座上的中年人,是爹的表哥,按輩分,他得叫一聲表伯。不過,李光沫對這個姓胡的表伯毫無印象。
“嘁,要是我嘞逗(就)好嘍。這個車是廠裏王主任的,我借來拉點東西,下午逗要還給人家嘍。”胡升笑了笑。
“誒,今天還好碰到你,要不然我們還不曉得要等好久才坐得上班車哦。”王燕感激地開口。
十分鐘前,王燕和兒子正在路邊等班車,突然碰上從超市出來的胡升,便搭了他的順風車。
胡升擺擺手,問道:“你們大包小包的,是準備搞哪樣?送這小子讀書嘛?上幾年級了?”
李光沫看了一眼胡升,沒有作聲,許是因爲害羞。
見兒子沒有主動回答,王燕臉上掛不住,連忙搭腔,說:“是啊,馬上去二中上初一嘍。”
“可以嘞嘛,成績好不?”胡升又問。
王燕想了想,說:“還可以,沒得倒數,哈哈。”
“要好好讀書啊,窮人家的娃兒讀書纔有出路,在地頭能刨出浪子玩意兒嘛。好好讀,二天(以後)出來坐辦公室,風吹不到,雨淋不到,那多舒服。不像我們,事情多,錢又少……”胡升感慨道。
李光沫依然沒作聲,還把腦袋扭向窗外,一副很不感冒的樣子——這些大道理幾乎每個大人都在說,他時常聽,耳朵都起老繭了。
一晃,半小時過去了,麪包車終於駛進縣城。
胡升要回化肥廠,不順路,王燕拒絕他相送的好意,執意拉着李光沫下了車。母子倆拿着一堆行李,尋了個空曠的地方,慢慢等車。
一輛公交車從眼前駛過,王燕卻無動於衷,因爲她的目標是出租車——坐公交車便宜,但到不了柳家,還得走十來分鐘,慢慢走過去,菜都冷了,自己倒沒啥,就怕耽誤柳長山老兩口和月靈喫飯。
坐上出租車,離城郊的小鎮愈近,王燕的心情愈忐忑——這是兩個孩子的第一次見面,希望他倆相處和諧,不然以後的麻煩事就數不清了。
李光沫的心情同樣很複雜,既有對未來妹妹的好奇與期待,又怕她分走爹孃傾注在自己身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