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熊家湾的地方

从前年少时,我在心底恨恨地对自己说,等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但当我上学、工作,一天天越来越远离这个地方时,我才发现离开它并非那么容易,因为它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在我脑海里闪现。

当我满大街地寻找一碗米粉,我终于吃到嘴里时,我才发现我找的是家乡的味道。当我因为工作上的复杂人际关系感到心累时,脑子里出现的却是一幕幕村里人跟我亲切打招呼的情景。当我拖着疲倦的身体,穿梭在夜晚车水马龙的街头时,我想到了家乡夜晚的满天繁星。

原来,那个叫熊家湾的地方,早就已根植到了我的骨髓里。纵使我离得再远,那个叫熊家湾的地方,也是我不能遗落的一部分,它和我血脉相连。

熊家湾这个地方,说实在话,它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因为它太籍籍无名了,没有名山大川可以为它背书,也没有古今名人为它代言。它小到什么程度呢?当地的村民,人均一亩田都不到,是人口太多了吗?并没有,80年后以后出生的孩子基本上是一家一个。

没有田,那山多吗?如果那海拔不出30米的也叫山的话,估计海拔100米以上的就表示不服。那有河流吗?河流嘛,倒是有一条,可是等我长大见到过真正的河流之后,我才知道我们那的无名河,充其量不过是一条窄窄的人工水渠。

你看,就是这样一个山不灵水不秀的地方,它偏偏就是我的家乡。可是这样的一个小地方,它却别有一番风味。

它有一棵古老的枫树,传说这个叫熊家湾的地方,曾经是一大片枫树林,后来有熊姓人搬到这里,枫树林慢慢地变小,直到最后剩下两棵姊妹般的枫树,隔着五户人家,遥遥相望。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其中一棵大枫树悄然倒下,据说是影响了枫树底下一户人家的风水。从此,熊家湾就只剩下唯一一棵老枫树。

这一棵老枫树,曾经被雷劈过,被火烧过,大抵是因为长在土地庙旁得了庇佑的缘故,老枫树依然老当益壮。那曾经裂开的树洞,已经藏不进人,也不知是树干长拢还是我人长大了。

儿时,和小伙伴玩捉迷藏,我会钻进树洞里,仰头能看到树干上方被锯掉枝干的地方,宛如洞中天井,可见一方蓝天。不止是树干周身是剥落的树壳,就连树洞内壁,也是斑驳脱落的皮。

这棵树会倒吗?它的树根部,已经被刨食吃的鸡,刨出了一个除了树洞豁口外的又一个小洞,这棵树已经不是稳稳地扎根在土里,仿佛要被人锯断了一条腿,皮肉相连,颤颤巍巍地站在那。

大风刮过去的时候,除了两至三人合抱的树干不动外,几十米上方的枝桠,全都在呼呼啦啦直作响。住在枫树下的我,晚上时刻担心大枫树会被大风刮倒,砸了我的家。毕竟,我在某天的早上,见过它高处落下来的粗壮的枯枝,碎了一地。它已经老态龙钟了,说不定哪天它就倒下了。

在我的成长里,我没有哪一天不是在仰望这棵大枫树,没有哪一天不是在担心它会死去。它就像我生活的熊家湾一样,无名无气,无人过问。

可有一天,熊家湾热闹起来。一条高速路从熊家湾穿过,并在熊家湾附近,留了一个高速出入口,熊家湾和城市的距离一下就缩短了。熊家湾的儿女们从这里离开,留下当年的父母辈、爷爷奶奶辈们。

再回熊家湾,发现村落的夜晚没有以前宁静了,高速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伴着刺眼的远光,让村落无法安眠。曾经泥泞的小路,变成了水泥路,直接延伸到高速路口。傍晚时分,三三两两的村人,沿着水泥路散步消食。这要搁从前,哪敢想啊,还不得忙着双抢农活呢!

那大枫树,也俨然摇身一变,又长成了生机勃勃的春天。笔直的主干上方,就像是少女一头浓密的秀发。脚下的树根,抓地更牢,已经看不出曾经被火烧被鸡刨的痕迹,它站在路边,深深地凝视着远方。

“噼噼啪啪……”一阵鞭炮作响,是枫树底下的土地庙,远方归来的人正在祭拜。一阵风过,卷走了一片火药味的轻烟,头顶的枫树枝桠,还有零碎未落的叶子,此刻正在空中缓缓飘落。

熊家湾里的人,都从远方回来了,水泥路上响起了小汽车的鸣笛声。不便停车,那就摇下车窗,按几声喇叭,与正经过的村里人打个招呼吧!

而我,正是这回乡的一员。曾经那么被我嫌弃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深深眷恋的地方。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的家乡即使再无名气,那也是我心中的家乡,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家再远,也是我魂牵梦萦的熊家湾。

齐帆齐2021年9月年度写作品牌IP特训营第58篇,1646字数,共累积114479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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