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路上,僧人送我兩件寶物

湖州徐崖客,是個庶子,他的繼母很不喜歡他,總在他的父親那裏說他的壞話,他的父親被繼母的話所蠱惑,準備致他於死地。

崖客知道後就逃走了,從此雲遊四方,走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遇到深巖絕澗,一定要攀援而上,以爲本來是死過的人了,也就無所畏懼了

登雁蕩山的時候,沒有登上去,晚上也沒有投宿處,旁邊一個僧人看見了說:“年輕人,你喜歡到處旅遊?”

徐崖客說:“是的。”

僧人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這個愛好,遇到一個奇人送給我一個皮囊,晚上睡在裏面,風雨虎豹蛇虺都不能傷害到我。又給了我一匹纏足布,有五丈長,遇到過高的山,把布子扔上去,便攀援而上。即使跌下來,只要手不鬆開那布,緊緊握住,掉下來也傷不到。因此遊遍海內外。現在老了,也累了,想好好歇歇了,現在請允許我把這兩件寶物送給你吧。”

徐崖客當然求之不得,拜謝了僧人後,帶着兩件寶物繼續去旅行。之後,登高臨深,很是自如得意。

徐崖客進入滇南後,出了青蛉河外千餘里,迷了路,砂礫渺茫,就在野外睡在那個皮囊裏了。

冷月如鉤,他忽然聽到有人尿在自己的皮囊上,聲如潮湧。偷偷一看,竟然是個大毛人,方眼睛,鷹鉤鼻,兩牙伸出頸外數尺,是普通人的好幾倍長。

又聽見沙上有很多野獸的蹄子踏地的聲音,此起彼伏,雜沓而至,像是萬羣獐兔被人追趕狂奔的樣子。不久,大風自西南颳起,有很嚴重的腥味,簡直臭不可耐,只見蟒蛇從空中躍過,驅趕羣獸而行,這個蟒蛇身子有數十丈長,頭像車輪一樣大。

徐崖客嚇得不敢出聲,悄悄蟄伏在袋子裏,天亮了從囊中出來,見蟒蛇過處,兩旁草木都燒焦了,自己卻安然無恙。餓了也沒地找喫的,遠遠望見前面的村子裏飄起裊裊炊煙,趕快跑過去,只見兩個毛人並排坐着,旁邊放着鍋,裏面煮的芋頭非常香。

徐崖客懷疑就是昨晚看到在月下小便的人,跪下來拜謝,毛人好像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哀求他給點喫的救濟,毛人也不知道他要什麼。但是神色很是和悅,看着徐崖客露出微微的笑容。徐崖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肚子,毛人笑得更歡了,發出啞啞的聲音,響震林谷,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送給他兩個芋頭。

徐崖客喫飽了肚子,還留下半個芋頭,回頭看那兩個人,原來是白石頭。

徐崖客遊遍四海,後來仍然回到湖州。曾對人說:

天地之性人爲貴凡荒莽幽絕之所,人不到者,鬼神怪物亦不到。有鬼神怪物處,便有人矣。”

譯自《子不語》卷十七 徐崖客

木蘭秋菊簡評:

這一個故事給人的感覺就是冰火兩重天,自己的親人像冰一樣冷,親生父親,不辨是非,因爲其繼母的蠱惑,就差點要了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這樣的家庭,想想都讓人心寒。

而徐崖客在野外遇到的毫不相識的僧人,還有語言不同的毛人卻是那樣的暖心,讓我們又相信人間自有真情,人間還是值得的。

僧人看到徐崖客和自己一樣喜歡旅遊,就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皮囊和布條兩件寶物送給了他,讓他的旅行更安全和方便一些。皮囊保護他的安全,在危險來臨時可以躲在裏面,而那五丈長的布條則是幫助他更輕鬆地爬到更到山上。

就像很多老師對學生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一般,不求任何回報,只願年輕人走得更穩更遠,接續自己去開拓更廣闊的的未知的世界,去看更美的風景。

兩個毛人看起來似乎很兇煞惡神的樣子,長着很長的牙齒,但卻在關鍵的時刻救了徐崖客一命,還大方地把自己的食物分給他喫。

奇怪的是徐崖客喫飽後回頭看,竟發現原來是兩個石人。石人都有如此溫暖和柔暖的心,而徐崖客的家人,卻心比石頭還冷還硬。石人與家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也正可見出,世間的很多人,真的連一塊石頭都不如,長着人的面孔,卻包裹着一顆又冷又硬的心。

徐崖客遊遍四海後的總結,很是深刻,天地之間人爲貴,但鬼神怪物總是和人混雜在一起。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各種牛鬼蛇神,所以你一定要睜大雙眼,分得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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