槑說:莧菜

        在菜場看到有新鮮的鹹菜賣:瘦瘦的細細的,還沒有我小手指長,擠在當季茁壯的蔬菜裏,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倒有些符合袁枚的要求“莧須細摘嫩尖,幹炒,加蝦米或蝦仁更佳,不可見湯”…

      不過,這種大棚裏反季節生長出的莧菜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想必長得再怎麼符合袁枚的審美,他也不愛喫。

      袁枚的食單是官人和文人的喫法,咱們平頭百姓一日三餐勞不起這個神。

    莧菜是百姓餐桌上最常見的應季蔬菜,剛上季的嫩莧菜清水洗淨晾晾水分,先把油(小時候是菜籽油,豆油,後來是花生油,色拉油,現在橄欖油等五花八門植物油)下鍋煉熟,倒進碗裏,然後下鍋炒莧菜,嫩莧菜水多,炒熟後,把莧菜裝進油碗裏,剩下的湯倒掉…

      只有頭高(音,頭茬的意思)和晚水(末茬)莧菜能這麼炒,莧菜大量上市時就不能這麼吃了,首先洗的時候就得用勁揉搓,把苦水揉掉,也不必先煉油了,油鍋燒熱後,直接倒進鍋裏煸炒,還得賴一下鍋,讓莧菜變得更純(綿軟)一點,不多的莧菜湯也留着。我江南奶奶最喜歡莧菜湯拌飯,無論是冷飯拌熱莧菜湯,還是熱飯拌冷莧菜湯,她都能吃出滋味來…

    而無論早晚的莧菜,炒莧菜,一定不能少了大蒜瓣。

      張愛玲說:炒莧菜沒有大蒜瓣,就不值得一炒。

    肥肥白白的大蒜瓣染上莧菜的顏色,變成可愛的粉紅,像個嬌憨可愛的小女孩。



      有那麼些年,我是不喫莧菜的。

      在我讀高中的時候,有天中午放學,剛出校門,校門外就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地上一灘血,而被撞的則是我們一個同學,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毫無生氣的躺在一灘濃稠到發紫的鮮血裏…

      那天中午回家,飯桌上就有一盤炒莧菜…我當時就吐了。從那之後,有許多年再沒喫過莧菜。

      有一回,在菜場看到和莧菜長得一樣的菜,只是顏色不同,這是青菜的顏色,菜農說這是青莧菜,炒出來的湯不紅。

        那時,我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是應激障礙,於是嘗試治療自己。就買了青莧菜,炒出來,湯略有一點點紅色,和傳統莧菜比可以忽略不計…

      後來,曹同志嫌棄青莧菜沒有正經莧菜的模樣和味道,於是,我又開始買青莧菜葉子上有一坨紅色的青紅莧菜…

    就這麼慢慢適應,終於正統莧菜也上了咱家飯桌了。



    要說曹同志,他更懷念的是野莧菜。

      他說小時候家裏窮,常常尋找一些野菜代替,他記得糧店山牆上長了許多野莧菜,足有一尺高,野莧菜是有刺的。但是他們把野莧菜割回來,撕了皮,掐掉老的,炒了喫,也十分有味道。

        以前瓜洲菜場有家賣臭大元的人家,生意十分火爆,每天都有揚州和鎮江的人趕來買,遲一點就沒有了。據說她家做臭大元的滷汁就是用野莧菜做的。

        後來這家當家的得癌症死了,後人再也做不出原有的味道了。

      野莧菜現在也難覓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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