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太陽底下無新事

因爲很應景,同時也是被大數據推送,幾個月前,買了一本加繆的《鼠疫》。

仍然是以我讀外國名著的一貫以來的尿性,不厚的一本,斷斷續續地看了兩三個月纔算看完。

看完之後,心裏冒出一句話,就是我這則讀書筆記的標題:太陽底下無新事。

一座城,遭遇鼠疫突襲。

從開初時,沒人有人相信,至少是以爲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到死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包括身邊人時的恐慌、絕望;

再後來聽天由命的麻木、溫順;

直到最後,瘟疫散去,人們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然後纔是狂喜狂歡。

每一階段、每一人,都好像在這兩年一一得到印證,難怪有人說《鼠疫》是本預言書。

《鼠疫》當然不是預言書,只不過是人性太好歸納、太好猜。

撇開字裏行間對災難壓抑無比的描寫,《鼠疫》的濃墨重彩還是在幾個鮮活的人身上。


——第一主角是醫生。他是這場災難的“吹哨人”,也是最堅定的救助者。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英雄,認爲自己只是在做該做的事,忠實於自己選擇的職業而已。

鼠疫未起時,他重病的妻子被送往外地療養院;而他的母親則來到家裏照顧她。

兩個女人,成了他的思念方向和精神支柱。

當鼠疫結束,他才知道妻子已經在一週前去世;他在前線無暇顧及所愛,終成一生的愧疚和遺憾。

——因爲童年時被拉上法庭、目睹敬愛的法官父親冷酷地判處他人死刑、從此成爲無政府主義自由民的志願者;

在鼠疫肆虐時,毅然牽頭成立志願者組織;從一個萬事不關已的遊民,變成爲萬民奔走的實幹家。

他與醫生的區別是,他想成爲一個“聖人”、一個“英雄”;我想,也許,他這是爲了洗涮童年時對一個人死去的無能爲力感吧。

但最後,當城市得救解封,他卻因爲感染鼠疫而過去。

一個人孤勇,能救萬人,卻未必救得了自己。

——虔誠的神職人員,一心信奉和供養上帝;試圖用宗教來解惑:

因你的惡,上帝降罪予你;當災難來時,你只能接受,並以此洗涮與生俱來的罪。

他不是沒有過猶豫的,他甚至短暫地加入志願隊;但當目睹一個男童的死去時,又動搖了:如果死亡是必然,那麼爲求生而經受的折磨,是否必要?

這個虛無主義者,在鼠疫找上門時,選擇了不救治,靜靜等待死亡降臨。

——另一類人則是因受到感召而改變選擇。


從外地來採風的記者,意外被困城中。開始時,他想盡辦法逃出城;最後可以離開了,卻又決定留下來做點事。

和他類似的還有一位法官,開始時有點不以爲然,但當自家孩子不幸病亡,本可以離開隔離所回家的他,選擇留在那裏做志願者。

——當然不是沒有反面的角色。比如有趁機發災難財的走私販子,因災難而暫時擺脫罪責;災難結束後走投無路,像瘋子一樣四射,最終伏法。

但,更多的人,怕是像書裏那個普通平凡的老公務員,一直被動地被命運推着走。

沒有這鼠疫,他是個無功無過的小職員,唯一的愛好是晚上躲在屋裏寫小文,哪怕那小文永遠只停留在第一句,反反覆覆地改動;

鼠疫來了,他依然工作、改文;只不過是工作變了,他還是他;

忽然有一天,他開始發燒,他以爲自己要死了,寫好告別信燒掉書稿——

沒想到自己沒死;不但沒死,還成了鼠疫離開的開始。

命運弔詭,死去的已然死去,活着的活得莫名其妙、無從掌控。

我們常說與天鬥與人鬥,總希望分出個誰輸誰贏,其實,哪裏分得出什麼輸贏。

如果你有耐心看完以上的梳理,應該對《鼠疫》這本書的主要內容有了一定的認識。

但實際上,如果你翻開這本書的書頁,也許會發現,它讀起來真的挺艱難。

甚至,它不算是那種能很容易得到閱讀愉悅感的書。

因爲它的敘述視角是一種……唔,一半是第三方(但其實是幾個書中人的)敘述,一半又是上帝視角;

你得從不同的碎片中一直調整自己,從宏觀中找細節;在細節裏照見廣角。

很多時候,我不得不翻回到前面去看看這個人之前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甚或我得去看看這個人是誰,之前在哪裏提到過嗎——

就是到了這種幾乎是讓人產生障礙的程度。

但是一本書的好壞,真不是以情節起伏程度和行文是否淺顯來劃分的;

就好比,你可以通過我的梳理來了解這本書是講什麼;但你永遠得不到我閱讀一本即使是我感覺讀起來有點困難的書時的樂趣。

對啊,即便是一本看得很艱難的書,如果能夠在回想時,對那些人那些字,還做到歷歷在目,那說明那本書是可以的。

我現在腦海裏的,就是醫生和志願者在救助的間隙,去到海邊游泳的那一幕。

苦海似無涯,但水中的人卻又能全然放鬆。

人生就是這麼個矛盾體。

然後就想起去年二月,因爲工作的關係依然每天來往家與單位,無論是路上還是單位,都很少見到人。

那時我想,人類真可怕,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你都不知道當他們從屋子裏出來時,竟然如此密密麻麻;

但是當他們願意躲起來時,又能藏得如此乾乾淨淨。

(2020.01.30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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