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緣起

剛剛,出差在外的木先生突然給我曬出他花8塊錢買的兩雙“老布鞋”,我突然就破防了。我爸在村裏都穿十塊錢一雙的,木先生爲了多賺點,多省點錢,這樣自苦……婚後十年,我不得不說,我先生是一位特別有責任感的老公,我何德何能,能遇見他。

突然想起少時,我們相識不止兩個十年了。

我從來沒想到我的緣分竟會如此的源遠流長。

初遇木先生那年那年我十六歲,我們進了同一個復讀班。我沒有考上本市的重點高中,我爸頗爲失望。我也對自己很失望,可是,我在家悶頭想了三天,我也沒想到任何出路,我好像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偏偏還心高氣傲,不想去打工。

於是,我決定去本校復讀。重新去面對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昔日師長,我倍感羞愧。

我還記得,是媽媽推着自行車,馱着我課桌,走在鄉間小路上,我爸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那天下着雨,道路泥濘,天色灰濛濛的透着一絲絲涼意,一如我那時的心情,沉悶,灰敗卻不甘心。

我早早到了教室,把課桌擺在教室中央,就懨懨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了教室。這些同學既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這個班大概是附近幾個學校所有不甘心的落榜學子聚集地吧。我們彼此尷尬地相視一眼又迅速避開目光交流。

那時候,大家心裏大概都是焦灼的吧?我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擺脫這種夢魘的。這種焦灼一直伴隨我終生,我每每做噩夢,都能夢見覆讀教室裏烏泱泱的人與不會解的試卷。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回過去,卻永遠也改變不了結局。

後來我想,世事大抵都是公平的,上天讓我受此磨難,大概是爲了讓我遇見木先生吧。這麼一想,那些晦暗的日子突然就照進了明媚的日光。木先生是我生命中的光,只是那時的我不知。

求學期間,我一直都是不太聰明,而且分外內向。所有老師給我的評價都是安靜,認真,不善交際。所以,當身材矮小,流着鼻涕的木先生搬着桌子坐在我旁邊時,我是慶幸的,因爲我不認識他。這實在是太好了。

雖然復讀生涯苦悶,但大家到底是青春年少的年紀,我,小木與後桌的倩倩,箐箐成了好朋友。課下無事的時候,我們四個經常會聚在一起聊聊八卦,解解提,吐槽吐槽老師……因爲互動頻繁,友誼愈加深厚。

後來生命裏來來回回那麼多人,我都記不清了。我一直都不是一個念舊的人,我告訴自己要往前看。畢業的時候,我沒有再照畢業照,我以爲,這段時光不過是一段註定要被封存的記憶。那時候的三四十人,我現在能記起來得不超過一手之數。

那年秋後,天氣格外悶熱。窗外的白楊樹上知了叫個不停。又是聽不懂的數學課,我看着帶着眼鏡的數學老師嘴巴開開合合,大腦卻自動過濾掉了所有內容。我茫然地望着黑板,目光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小木突然拿我的鉛筆刀,我下意識去搶,一來二去,我的右手大拇指上出現了一個刀口,不長,但很深,刀口向兩邊翻開,我第一次見肉翻出來是白色的,血流了出來,鮮紅卻流速不快。小木嚇壞了,撕作業本幫我擦,撕了一張又一張,我記得整個大演草本子都用光了,血還沒止住。

那時候大概真是無知者無畏,我沒覺得害怕,可能還有一股莫名的義氣作祟,直覺讓我選擇了不告訴老師,也沒有告訴家長。我還笑着安慰小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好好等着吧”。

少時戲言,一語成讖。沒想到,很多年後木先生果然來“贖罪”了,努力賺錢,工資全交,任勞任怨,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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