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多少字才合適?

有時候,我認爲我永遠不會離開道拉多雷斯大街了。一旦寫下這句話。它對於我來說就.如同永恆的微言。

  黃昏降臨的融融暮色裏,我立於四樓的窗前,眺望無限遠方,等待星星的綻放。我的夢境裏便漸漸升起長旅的韻律,這種長旅指向我還不知道的國家,或者指向純屬虛構和不可能存在的國家。


這一篇130多個字,名字叫“寫下就是永恆”。


會計的詩歌和文學

  帶着與靈魂同樣扭曲的一種微笑,我鎮定地面對自己生活的前景,除了永遠閉鎖在道拉多雷斯大街辦公室裏並被人們包圍以外,那裏不會有更多的東西。我有足夠的錢來買喫的和喝的。我有可以安身之處,並且有足夠的閒暇來做夢、寫作以及睡覺——我還能向神主要求什麼?還能對命運抱何種期望?

  我有巨大野心和過高的夢想,但小差役和女裁縫也是這樣,每一個人都有夢想。區別僅僅在於,我們能否有力量去實現這些夢想,或者說,命運是否會通過我們去實現這些夢想。

  這些夢境悄然入心之時,我與小差役和女裁縫們毫無差別,唯一能夠把我與他們區分開來的,是我能夠寫作。是的,這是一種活動,一種關於我並且把我與他們作出區別的真正事實。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與他們是同一回事。

  我知道,在南海中有一些島嶼,有宏偉的世界主義激情。但我可以肯定,即便整個世界被我握在手中,我也會把它統統換成一張返回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電車票。

  也許,永遠當一個會計就是我的命運,而詩歌和文學純粹是在我頭上停落一時的蝴蝶,僅僅是用它們的非凡美麗來襯托我自己的荒謬可笑。

  我會想念會計M的,但想念某個人這件事,怎麼能與真正提拔的機會相比?

  我知道,我晉升爲V公司的主管會計的那一天,會成我生活中最偉大日子之一。我懷着預知的苦澀和嘲諷明白這一點,但是又明白這將是事物必然如此的全部結果。


第二篇550字。

兩篇作品都來自佩索阿的《惶然錄》,這部散文集裏每一篇讀起來我都很感動。由此我想到我國經典的古詩詞和韻文散文鮮有長篇大論超出兩千字的,西方的散文家由蒙田到博爾赫斯,同樣很少有洋洋萬言的散文。爲何我國有一種散文叫大散文呢?真的有需要“大”篇幅來寫的散文嗎?

我知道一種散文,不止是萬言,有時候甚至十萬言百萬言,那就是康德黑格爾的著作,他們需要將哲學的全部內容囊括在他們的著作之中。這些哲學家的著作可看做散文,或古板嚴謹,或偶爾流露一些個人的偏好,或如尼采一般在作品中充溢着激情。

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這麼說,當你有極高深的哲學需要講給世人時,字數是不受限制的。

當我仔細研究這些哲學著作時,我終於明白它們到底不屬於文藝的範疇,它們和文藝有一條明顯的分野:從概念而不是形象化出發。

中國古代的諸子百家的著作,單獨一個章節篇幅都不太長,整體看或許達萬言之巨,他們的思想著作介於哲學和文學之間,終究不屬於文學的範疇。

我們再看唐宋八大家的散文以及明清小品文的佳作,及至五四時期的散文名篇,超過三千字的罕見,數百字的經典散文比比皆是。

由此我推斷,假如沒有一整套體系的思想需要闡發,只是從生命的體驗中提取一些感受再生髮開來,斷不該有五千字一萬字的話需要寫下來,甚至三千都有些過分了。

五言絕句含標點符號,只有24個字。沒有廢話,表達到位,是可以的,也是必須的。

散文要求每一個字都必須從心靈的熔爐裏煉出來,容不得兌水摻假。如果寫了一千多字以上,真得要問問自己能不能去掉一些文字。畢竟散文不是新聞報道和實用文字,它和其他體裁一樣,是心靈的產物,它是審美品,不是窩窩頭,不是用來填飽肚子的物質食糧。

一千字,一百字,寫下經典的散文,這個要求對於寫作者未免太高,但是我們難道不認可這個準則而心嚮往之?我們在讀那些所謂大散文之前或之後,是否應研究一下作者有多少情真意切的話,需要幾千幾萬字講給我聽,我憑什麼要買他的賬,甚至對他畢恭畢敬,被他大師的頭銜唬得萎縮成一團?我們是否需要學習這些大散文呢?

  用心靈歌唱,一百字就足以登上文學史。我們在閱讀中去發現那些僅有一百字一千字的優秀散文經典散文,對自己的寫作必會大有好處。牆上蘆葦不仔細看,會誤認爲竹子,走進了看,品質卻相去甚遠。所謂的大散文,大在哪裏呢?

沒有一句話發自心靈,那樣的寫作無論長短,只是平庸地安慰自己,糊弄別人。而偉大的作品都發自心靈,具有神性,像夢,也像真言,也許是同一種東西,它們不太可能很長。













我再舉個例子。



聖經不是文學作品,主要是傳道的。其中有個故事,耶穌見到人家準備處死一個偷晴的女子,他說:你們誰沒有罪,就可以砸死他。這句話是很有震撼力的。我讀聖經,只是瞭解一下,但我看到這段,我驚呆了,發現真是了不起,難怪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發自肺腑的話,平平常常,但是震撼人心。



但是真的能發自肺腑,是很難的,這個修煉是艱苦的。



假如我在場,我也許會有同情心,會阻攔,但我說不出這句話。



這需要多大的愛心纔可以呢?如果沒有無數次修煉,對內心的淨化,是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




同樣是說教,但是震撼力是不同的,因爲說話的人不同。



我們的語文教育束縛了我們的思維,要逐漸擺脫,一下子也很難擺脫,需要一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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