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星河遠,遙舉一杯無

    夢中昨來逢君笑。

    殘夢醒,雞鳴了。

    黑暗中胡亂摸索枕邊,尋找一臺不復存在的收音機。清醒過來才意識到,這個動作已經被遺忘超過十年。

    小時候爲了學漢語,父親找來爺爺的老收音機,每天晚上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節目。

    或許是情有獨鍾,上初中時,買了一臺更小的。睡前都會聽一個小時。

    那時睡得很不安分,而且睡上鋪,有時醒來棉被在地上,有時我在地上,收音機也像長了翅膀似的。

    一次,被人晃醒,邊晃邊小聲說:“你睡得太沉了吧,晃這麼久不醒,你要掉下來啦!”原來是隔壁鋪的楊。

    收音機也差點掉下去,楊藉着窗外微弱的光,把耳機線纏在收音機上,放在我牀頭靠牆邊。然後回到自己的鋪位,各自繼續睡覺。

    後來我才知道,楊睡眠很淺,有什麼響動就會醒。半夜耳機線垂下去時撞擊發出聲音,把他吵醒了。

    只記得從那以後我們成爲好朋友,而我每次醒來都習慣性摸索枕邊收音機,再沒耳機垂下去或收音機掉地上的事發生。

    不過,人還是滾下牀兩三回之後才安分。

    就在剛纔,摸索收音機時,仍舊以爲楊在隔壁鋪,那麼真實,卻是幻境。

    僅一剎那,放佛從過去穿越到現在,而非年年月月走過來。

    許多往事仍歷歷在目。

    有一次,也許是我長得太快了,父母卻並未意識到,連我自己也沒意識到。伙食費不夠,家裏寄錢過來需要很長時間。

    於是省喫儉用,課餘時間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膽大心細的楊發現我的境況後,找藉口請我喫油炸包子,我謝絕了他的好意。

    但他很執着,買來就放在我牀上,還說我不喫就扔掉。

    後來幾天,我都接受了他的好意。只是所有的油炸包子早已明明白白標好了價格,而他嚴重低估了兩個人的飯量。

    最後十塊錢,兩人蹲在宿舍後的圍牆邊垂頭喪氣,卻無意中看見兩根長竹竿倚着牆,高度剛好比圍牆高一點。

    我們悄悄爬出圍牆。(溫馨提示: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不遠處有許多農田,有很多蘿蔔,我們向一位大伯購買了兩個,沒有稱,但是很實惠,而且知道我們是附近學校的學生,還送了一個。

    也是那個時候我見到了真正長在地裏的蘿蔔,撥開土,露出額頭,就可以試着連根拔起了!

    爬牆回去後,把蘿蔔清洗乾淨,折成兩半,每人一份。生喫的蘿蔔味道還不錯,我們打算靠蘿蔔度過最後兩天。

    幸運的是,下午家裏寄來的錢到了。

    從小因爲家離得遠偶爾捱餓。老父親似乎希望我對於財務使用要做到嚴絲合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以一直顯得吝嗇。

    但楊卻不是,他在當地算是富二代,離家也近,卻因爲我一起捱餓。

    每當回想,除了感動更多是愧疚。因爲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並不多,完全無法對等。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正如一句詩:

    “上天知我憶其人,使向人間夢中見。”

    初讀是驚豔,再讀多了真實。

    總有一次轉身,成就永恆,此後人間無覓處。

    清醒後,再睡不着,戴上耳機聽歌,回憶夢裏的情形。楊說,他在往星河走,也許要走一輩子,也許兩輩子都走不到。

    我卻傻呵呵的說:“既然這樣,那就一起走吧!感覺好久不見都快陌生了!”

    楊得意地笑道:“你連行李都沒帶,拿什麼趕路?!”       

    夢很長,記得他帶了好幾瓶酒。記得醒之前我們仍在唸初中,夢到我快要掉下牀了,醒來下意識摸索早已不存在的收音機。

    原來,曾經無限遙遠的十年後、十幾年後,不過彈指一揮間。

    哪有不爲別離的相遇,哪有不爲凋零的盛開,哪有不爲失去的擁有。

    語文還是不過關,午夜打字到早晨,也沒多少字。此時耳機裏在播放《Nocturne》.只是天已經亮了。

附歌詞與翻譯:

Now, let the day
Just fade away
So the dark night
may watch over you
Velvet, blue
Silent, true
It embraces your heart
and your soul
Nocturne
Never cry never sigh
You don't have to wonder why
Always be always see
Come and dream the night with me
Nocturne
Music Rolf Lowland
Have no fear
When the night draws near
And fills you
with dreams and desire
Like a child asleep
So warm, so deep
You will find me there
waiting for you
現在就讓白天溜走吧,
這樣黑夜纔會來守護你。
天鵝絨,藍色般的黑夜,
如此寂靜和真實,
它擁抱你的心和靈魂,
夜曲在響起。
別哭泣,別嘆息,
你不必想爲什麼。
永遠在,永遠見。
隨我夢遊那夜晚。
夜曲在響起。
不要怕黑夜的降臨,
讓你心中充滿夢想和希望。
像孩子熟睡一樣,
那麼暖,那麼深,
你會發現我在那兒等你

    致暫別、久別、永別的人們,一路平安,不管是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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