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新鄉，是一個秋日，距我到新鄉上班已是13年，一切都沒有變，一切好像都變了，身邊的人和事都已經翻頁，唯獨這碗加了蒜汁的羊肉白湯沒有變，還是那口大鍋，還是那個老闆，變了的是牆上的價錢。
熟悉的餅還是那個味道，只不過這是返程專門喝一碗湯，以前是每週一到新鄉後的早餐，那時候一塊錢餅加6塊的頭肚，現在要2塊錢的餅，十塊錢的頭肚了，味道還是老味道，調料卻加了些許的感慨，湯熬了十多年，我的人生也又向前十三年，春夏秋冬，不曾懈怠的人生，就這麼走着走着。
羊頭和羊肚處理的乾乾淨淨，白水下鍋，熬製一晚，撈出來，放涼再切成均勻的細絲，分門別類放在框裏，羊身上的各個部位都有，做燒烤店的掛招牌是烤全羊，新鄉的羊肉湯館標記爲羊一套，和CCTV不用聯想，雖都有一套，此套非彼套，喫就完了。
切好的肉絲按照價錢的不同老闆會稱重，再倒進大笊籬裏在翻滾的大鍋里加熱回溫，原本一體的羊肉湯就名副其實的有肉有湯，只不過中間還擱笊籬，就好像是一副鐵窗，起鍋時落下的湯水，或許是羊肉的淚水，終究是要分別了，羊肉即將進入我的五臟廟，老闆這麼做有點決絕，還是有點人情味好。
姑娘出嫁還要給點嫁妝呢，加了調料的羊肉再給一瓢翻滾的羊湯，或許是一瓢忘情水，沸湯一鍋，我只取一瓢飲，老闆豪氣的問要不要油，這是羊肉湯加湯時必要問的一句話，如果是老客會在加湯前就會給老闆說清湯或者多放油，我也知道加油的香，可是像持久戰一樣的減肥還是讓我放棄了，最終老闆抓了一把綠油油的香菜扔到了湯的上表面，猶如西北玄天一片雲一樣，在羊湯的熱氣裏遊動。
蘭州拉麪的一清二白三紅四綠是對蘭州拉麪和辣子的白描，新鄉的羊湯就有點太原始，猶如周武王伐紂路上隨意的一碗行軍湯，簡單而又倔強的原始味道，在牧野大地上流傳的幾千年，村野鄉夫般的簡單，還有一點點的倔強，最堅守的就是這碗用羊油燜出來的辣椒，看着沒有辣椒紅油的靈魂，放在羊肉湯裏面確實相得益彰。
主角到位，各種般配，剛出鍋的千層餅，加蒜汁羊頭肚白湯，放一點辣椒油，那種熟悉的鍋氣已經在縈繞我的味蕾，放鹽調味（河南的羊湯基本上都是不放鹽的，需要自己調味），輕喝一口，簡直就是xian鮮（河南話讀音xuan），太美味，用勺子攪動辣椒油，慢慢的看羊油塊在碗裏渲染，一片紅色猶如天空的晚霞，清亮的是油，紅色的是辣椒，慢慢散開卻依依不捨，一點點的油花猶如晶瑩的琥珀，想連卻又分開，相似卻又不同，在香菜的襯托下又那麼的紅豔豔。
餅的喫法有兩種，一種是直接喫，喫剛出鍋小麥的香味和油鏊子烤出來的鍋氣，一種是把餅放到湯裏讓它層層侵染，吸收羊湯的鮮味，這時候有着1+1大於2的效果，誰喫誰知道，和西安泡沫的饃不一樣，和開封羊肉湯的鍋盔不一樣，和洛陽牛肉湯的燒餅不一樣，這味道，只有你來嚐嚐。
新鄉的羊肉湯館有一種執着，熱湯老闆端給你，怕你燙着，熱餅老闆端給你，一定要要給你剛出鍋的，喝完湯只要有肉在，無限續湯，哪怕你僅僅是買了5塊錢一碗的羊雜湯，碗裏的肉不同，服務確是一絲不苟。十年過後，羊雜湯8塊錢了，老闆也允許你直接端了，只不過大大的溫馨提示告訴你別燙着。
再喝這碗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新鄉作爲職場的第二個城市，已然成爲了故鄉，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讓我不住的感傷。駕車返回路上看到路邊一對母子在等車，107國道上川流不息的私家車，還有各種運輸車輛呼嘯而過，沒有人願意爲他們停留，我也在思考我從家鄉走出來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我也曾這樣在路邊登過長途大巴，也曾經這樣送過身邊人坐長途大巴，雖然開車已經好多年，但是夢裏有時還在路邊等命運的道路上的長途大巴。
某日微醺，擡頭看月，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句話，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歲月並沒有偷走我們的曾經，只不過我們的世界更加精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