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菲楊
第五幕
第三場 皇宮中
【狄克推多、羅開普特、魯西涅斯、塔科維上
羅開普特 陛下，萬福！
魯西涅斯 願您的光芒永照世間，尊嚴的皇上！
塔科維 願您永遠享受與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們同等的榮光！
狄克推多 請起，請起，諸位賢卿！我在這個時候召集你們，是有重要的事要與你們商議。
羅開普特 陛下，無論何時，我們都願意盡這份神聖的義務，替陛下排憂解難。
狄克推多 有你這番話便再好不過了，賢卿！告訴我，今日那護民官果真來向你尋求幫助了嗎？
羅開普特 是的，陛下。那護民官始終不願改變自己的立場，要爲那可惡的騷亂中一個最爲狂妄粗鄙的頭兒辯護。我按照您的吩咐，企圖用再明白不過的事理和再和悅不過的語氣試探、規勸他，若是他能意識到自己先前的過失，願意拋卻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去做一個全然忠順的臣民，那麼他到還不算太蠢哩！而他，仗着那羣懦弱的奴才無恥的追捧和荒唐的擁戴，竟然真的以爲自己是一位像阿特拉斯那樣的人物，膽敢不自量力地與不可撼動的神王相抗衡。他以所謂的“正直”“仁愛”爲藉口，一廂情願地感動自己；他忽略那羣瘋狗是怎樣在神聖的皇宮和莊嚴的元老院面前吠叫撕咬，卻說我們應該給予他們足夠的寬容和憐憫！哈，爲何不讓安提俄佩去憐憫鐵石心腸的迪克特，又怎麼不去讓安提戈涅去憐憫無情的克瑞翁？他的字跡行間呈現着着虛狡與傲慢，他的眉眼間流露着桀驁與不屑。忠實盡責的穆拉爾爲維護國家的尊嚴與社會的安定逮捕了那作亂的兇徒，他不稱讚市政官合乎規範的義舉，卻把那罪犯吹噓成一位品性純潔無瑕的君子！我敢對着奧林匹斯山的方向發誓，他甚至還說了許多諸如“我的意志像磐石一樣不會轉移”“他並非有什麼邪惡骯髒的心思”之類的話！陛下，還有你們幾位同僚，難道你們聽到過比這更大逆不道的話嗎？您出於內心的高貴與寬宏，試圖給他一條棄暗投明的生路，可他不僅不感激您的仁慈與恩典，反而視站在於您對立的一邊爲驕傲。
狄克推多 我不相信你會欺騙我，忠實的羅開普特。我原先看中這護民官出衆的才華，想着若是他能看清那羣愚昧的暴民和圖謀不軌的瘋子的真面目，轉而對國家和君主懷有絕對的忠誠，對出自我手中的每一條律令無條件地支持服從，對官員們不爲外界所動、嚴明公正的執法表示讚美擁戴，到也是個能堪大用的人才？可他自己又做了什麼呢？每當有新的法律頒佈，他不像任何一位識時務的同僚那樣高呼我的聖德與英明，反而緊蹙他那該死的眉頭，一會兒嘆息這條律令保護重利貸，讓富人與貴族佔盡了好處，一會兒指摘那條法規，侵犯了窮人的權力與自由，過於嚴厲苛酷。他永遠都站在那些所謂的高尚情感堆砌的空中樓閣上，然後洋洋自得，以爲自己憑着那些烏合之衆的支持與羣鼠的讚揚，就與不死的神靈一樣平起平坐。
魯西涅斯 陛下，既然這樣一個阿爾克墨涅的仰慕者不肯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像其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一樣用美妙的金曲把您的榮光高聲歌唱，那他的這條舌頭就已經如同溝渠中的穢物，再也沒有什麼正當的用途了。
塔科維 哎呦，陛下！雖然逮捕那些居心不良的暴民大大減少了您統治的阻力，但我們要時刻警惕真正的敵人。您不徹底堵住每一張吐露不滿的嘴，他們就會鬧的這偉大的國家永遠不得安寧。
狄克推多 啊，就是那一張張惱人的嘴！如果說他們是一堆盤踞成羣、“嘶嘶”地吐着信子的蛇，那麼這倔強的護民官就是這羣牲畜的魁首。只有從不生出些什麼無謂的怨恨與不滿的順民，纔有資格得到生的恩典；而這些毒蛇只能得到死亡的饋贈。既然，他對我最後的仁慈嗤之以鼻，唾棄象徵榮華富貴的坦途而選擇那條暗不見底的深淵，我也沒必要讓他再看見這世上的陽光了。
羅開普特 陛下，既然他如此膽大妄爲，對您的信任與好意嗤之以鼻，那麼您也應當下定決心了。
狄克推多 在你向我講述他是如何傲慢輕鄙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下定決心。
羅開普特 有了您這道莊嚴的意旨，我們這些跟着您享受恩榮的，自然要竭盡全力，爲您排憂解難。我已經假意答應了安盧維諾，三日之後商談如何營救那被捕的囚犯，在那幽暗偏僻、松柏密佈的樹林間。
魯西涅斯 啊，很好，很好，幽暗的樹林！這是一個殺人謀財的好去處。我很佩服你的老練與智慧，朋友！你用真誠的態度與巧妙的言詞博取了那傻瓜的信任，而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向了冥府那彼岸花盛開的洞窟。
狄克推多 你做的很好，賢卿！如果那護民官在發現我們的謀劃後拼力反抗，又當如何？這人的身手並不遜色於一個正規的武士，要是讓他得以脫身，他一定會憑藉那條刁滑的舌頭，挑撥煽動那些平民，讓他們心中對政府的不滿與怨憤日益加深；如此一來，他自己倒成了一位死裏逃生的聖徒哩！
羅開普特 請您儘管放心，尊嚴的皇上！我知道他不會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接受死亡的命運，已經爲此準備了後手。那令人生畏的赫拉克勒斯在身中劇毒後只能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庸夫一樣，絕望地撕扯自己的血肉；那征戰四方的忒修斯若是飲一口斯庫拉身上的毒液，也會失去提起寶劍的力氣。而這護民官的力量與謀略，遠遜於前面幾位；只要他喝下那足以讓身體萎弱酥麻、意識渙散的毒藥，縱然他有着登天入地的本領，也將成爲刀下亡魂。
狄克推多 既然你已經謀劃好派什麼人在什麼地點埋伏、在什麼時間動手，那我就放心了！你們須記住這件事不能將我牽涉在內。儘管他是我的肘腋之患，他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動搖着我統治的根基，我也可以用我手中無可爭議的權力將他從這世界上抹去，不帶任何良心上的不安；但我不能做的太明顯，以至於引起那幫奴才一發不可收拾的狂怒與反感。即便我親手殺死他，也要假意爲這樣一位賤民口中的賢才哀悼惋惜。因此，我有必要藉助你們幾位的助力，成功地除掉這樣一個麻煩而不至於落人口舌。
羅開普特 請您不必擔憂，陛下！我已經進行了一番周密的部署，要是再出了什麼紕漏，就讓我迎接跟那護民官同樣的命運吧！
狄克推多 我知道你是信得過的，賢卿！定要好生準備，不可疏忽大意，讓那羣奸狡之徒躲過了塔納託斯的鐮刀。
羅開普特 是，陛下！（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