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草》情感篇第四章:驕傲的白天鵝

離婚是一個刺眼的詞,終究不那麼討喜。但是,剛剛離婚後的寧寧卻全然感受不到這一些。

30多歲的年齡,青春正當綻放。脫去了20多歲時的窮澀,卻有着比20多歲時更美的風韻。生育後的肥胖,被歲月慢慢修正成嫵媚。活力中有嫵媚,嫵媚中有活力,帶着事業經營的底氣,走在路上,寧寧常常感覺自己就是一隻人見人愛的白天鵝,舉手投足間魅力四射。

若不是身邊的熟人,很難有人知道這隻白天鵝已經經歷了結婚,生子和離婚。

兩人從單身相聚到一起時,不管有沒矛盾,這個過程一定是歡喜的;而離婚,特別是有孩子後的離婚,這個過程一定是悲傷痛苦的。而更痛苦的,是讓一個人做出離婚這樣痛苦決定的痛苦。

這種痛苦伴隨的往往是全天下的觀望和不理解。這個全天下,其實就那麼幾個人:自己的伴侶,自己的父母,身邊幾個認識的人。

“離開陸俊,你不可能找到更愛你的人。”

“陸俊那麼愛你,你卻用這樣的方式傷害他!”

這是朋友的聲音。

寧寧接受這樣的聲音,卻還是選擇了離婚。

“我爲你付出這麼多,你有愛過我沒有?”

“你爲什麼總對別人那麼好,把我卻當玻璃人?”這是陸俊的質問。

陸俊的質問讓寧寧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情中,總有一方或雙方特別願意爲對方付出,但是,一旦付出方有付出心態,感情的痛苦就開始萌生了。

付出方會有所期待,接受方會感受到壓力。比如,當一個男人爲一個女人剪腳指甲時,他的內心愉悅,享受這種愛人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時,雙方都會心安理得。而如果他在做時想着,我對你這麼好,你呆會也給我剪一下。而女的恰恰特別不願意看男人的腳指甲,那麼,男人就會覺得付出不對等,女的會覺得接受了“男的服務”有了壓力。

離婚前,寧寧在自己明白的道理裏感受着痛苦,又堅持着自己的倔強:我就是白天鵝,你卻處處限制我的飛翔。

而陸俊也有自己的道理:我對你好,比對自己好百倍,這樣,我總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吧?你總該愛我並只屬於我了吧?

陸俊對寧寧的好,極致到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細胞。

“我好看嗎?”

幾乎每天,寧寧要對着鏡子問陸俊。

“好看,好看,我的老婆最漂漂!”

寧寧滿意地笑了。

同樣的問題,每天問,同樣的回答,每天說。曾經的醜小鴨,在陸俊無條件的欣賞下,慢慢露出了白天鵝的自信。

“明天我要起個早,去排個隊,有款新手機要發佈,我買過來給你,你肯定會喜歡。”陸俊說。

寧寧並不是個虛榮的女子,對電子產品的追新也是後知後覺。但是,陸俊會一次次追新去給到寧寧白天鵝的驕傲。寧寧換了新手機後,陸俊就用寧寧的舊手機。

有次寧寧和陸俊吵了架,陸俊買了新手機,發誓這次自己用好的。三天後,他又默默把寧寧的舊手機換給了自己。自己自己的手機比寧寧好,陸俊天然的不自在,

寧寧如果不在身邊幾天,陸俊就會把自己對寧寧的思念錄在磁帶裏。重逢時刻,他把耳機放到寧寧耳朵裏,寧寧總是聽得淚流滿面。

陸俊的愛,深沉而充滿創意。而且,他總是以寵自己的女人爲榮。

寧寧懷孕在孃家休息時,剛好遇到生日,陸俊就買了玫瑰和蛋糕,轉公交,轉大巴,歷經幾個小時,從杭州送到寧寧老家。陸俊的女同事們驚叫起來:你老婆太幸福了!然後,她們紛紛指責起了自己的男友或老公。

有時陸俊想出去走走,寧寧卻想賴在家裏,陸俊就會揹着寧寧從六樓走到一樓。

陸俊會花整個月的工資給寧寧買衣服和所有她想要的東西。

在陸俊無條件的付出和疼愛下,寧寧慢慢地被滋養成了一個白天鵝般的女孩。哪怕經歷了生娃的身材變形,在陸俊的精心護理下,也很快恢復了。

陸俊覺得自己爲寧寧的付出是無條件的,從不求回報的。

但是寧寧知道,陸俊其實需要回報。這回報並不是要寧寧對陸俊同等付出,而是需要寧寧儘量不要跟異性交流,至少不要走得太近,儘量不要出去社交。陸俊在下班時會第一時間來接寧寧。每天回來,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是陸俊的享受,也是寧寧的享受。每天下班,誰都習慣了家的方向,那個理所當然的歸宿。

陸俊的好,寧寧知道。寧寧同時還知道另一個道理:愛情是自私的,這種自私有時會產生極強的獨佔性。

寧寧理解陸俊的要求,但是,寧寧同樣理解自己的需求。

她不想被圈養着,失去做夢的能力。懷着夢想的寧寧,舉手投足總是散發出特有的魅力,這種魅力,對陸俊是不安全的。

如今的寧寧這輩子不會羨慕別人的愛,因爲最純粹的愛,最熱烈的愛,最長情的愛,她都得到過,經歷過了。而以前的寧寧卻總是羨慕別人的愛。

小諾的老公是一個帥氣又自負的男人,平時對小諾愛理不理,說出的話小諾必須照辦,在外面卻拈花惹草,一副好脾氣。小諾跟寧寧訴苦,寧寧卻羨慕小諾的老公做事會獨當一面,不像陸俊,總是要等着寧寧拍板。

阿芳說自己的老公是個鐵公雞,賺不了幾個錢,每天回家總是雪菜燒豆腐,再加一道菜農這裏撿來的處理菜。寧寧卻羨慕她老公脾氣好,總是堆着笑,對阿芳爸媽叫得跟自己親爸親媽一樣自然。不像陸俊 ,結婚前還叫寧寧的父母幾聲“叔叔阿姨”,結婚後連稱呼也沒了。

俞晴的老公逼着俞晴離婚,被俞晴幾乎罵爛了。寧寧卻羨慕他給了俞晴衣食無憂的富太太生活。不像陸俊,一切只能從零開始,拼上大半輩子,也不一定能給到寧寧一天俞晴的富豪生活。

寧寧一邊羨慕別人,一邊遺憾自己死心眼,一邊又有點怪陸俊追自己太緊,讓剛要走出學校大門的自己,從此沒有了第二選擇的機會。

而現在,終於有機會再一次去面對選擇。

如今的寧寧和陸俊再去回首過去,互相初戀的他們,在經歷了離婚的痛楚後,居然都曾對重新選擇的未來充滿過憧憬。而且這種憧憬還帶着一種過來人的自信。

這種憧憬很快引來了“相親,介紹,單身派對,互相追求”等一系列單身男女的必修課。

有天下班後,寧寧的一個朋友邀請寧寧一起喫晚飯。走進包廂,一大桌的陌生人。喫到一半,朋友開始介紹:“這是寧寧,一個數碼店老闆,目前是單身美女。”他又指着另一個喝了很多白酒的男士說:“這是藍天,一個酒莊老闆,上海名校畢業的建築師,跨行經營酒業。”

第一次因爲單身,在衆目睽睽下被介紹,寧寧有種特別異樣的感覺。席間,有幾個朋友和寧寧互加了微信。

藍天因爲喝了酒,在大家起鬨下由寧寧送回家。他喝醉了,寧寧把他送到他指定的位置放下他就走了。

第二天,加了微信的其中一位男士邀請寧寧喫飯。他請寧寧喫的是廣東火鍋,因爲是老客, 服務員全程服務,讓寧寧很有貴族享受感。這位男士叫劉耿,長得圓頭圓腦,開着豪車,酷愛攝影。一副商人樣,又處顯文藝心。他邀請寧寧去他家裏喝茶,給寧寧看了他家的豪華茶桌。他說自己單身6年多了。

藍天開始追求寧寧了。他在寧寧單位旁邊租了房子,每天邀請寧寧去他那裏喫飯。剛離婚的寧寧總喜歡帶着小雨。藍天愛屋及烏,一看到小雨就喜歡把他高高舉起。看到小雨偏食,急着要給小雨去測下營養和微量元素。

寧寧怕自己眼花,於是邀請了幾個老友,她想聽聽他們的意見。但是老友相見,喫飯唱歌,大家似乎也沒有專門的時間來討論寧寧的私事,只是恭喜她恢復單身,終於讓他們和寧寧一起時不用提心吊膽,怕陸俊不高興。

寧寧以爲老友們會像數珍珠一樣爭着給他介紹男朋友,畢竟她是人見人愛的白天鵝。然而並沒有。偶爾私人見面,有一個已婚異性老友特別迴避,似乎怕和寧寧單獨說幾句話就會招來嫌疑,他總是東張西望,不再像以前一樣會互相問些近況。

有次年會朋友聚餐,寧寧想提前回家。一個和自己兄弟相稱幾年的老友(已婚)怕民宿外面太黑,說要送寧寧上車。因爲太熟,寧寧連謝字都沒想過說一下。走到車門前的時候,那“兄弟”突然趁着夜色抱緊了寧寧:“寧寧,我很悲催,一輩子不可能擁有你,只能遙望你!”寧寧嚇了一跳。

寧寧的若即若離,漂泊不定很快讓藍天和劉耿失去了耐心。藍天和另一個女生戀愛了,又是同一幫朋友去喫飯祝福,只是這幫朋友裏少了寧寧。

劉耿繼續着他的旅遊,旅途中,朋友說他豔遇不斷。

寧寧的一個好友,一個大家都覺得他說話儒雅,長相英俊,家庭幸福的企業家男士,有一天突然給寧寧打來了電話。

“寧寧,你在哪裏呢?現在有時間過來一起喝茶嗎?”

“什麼事啊,都不跟本小姐預約就直接叫,一點禮貌都沒有。”寧寧玩笑到。

“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帥不?”

“一個影視公司的製片主任,經濟條件絕對好。你和他一起,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現在我就在他家,你順便可以過來考察。”

“他多大呀?”

“50歲。”

“啊,這麼大,比我大十幾歲。纔不要!”

“你還那麼多條件啊,你一個離婚的女人,只要找個有錢的過日子就好了呀。有喫有住有錢花……”

寧寧被刺耳地瞬間痛到了心裏。“你一個離婚的女人” ,從一個儒雅的男人口裏出來,像一把刺刀,挑破了她所有的驕傲,那種白天鵝般的驕傲。

寧寧開始迴避熟人。因爲,只要熟人相見,寧寧的單身問題就是大家探討的問題。那種面對昔日朋友突然變成單身的事實,衆生的面目反應,讓寧寧不想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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