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四次婚姻(3)

喜子走後不久,鄰村有一個離了婚的泥瓦匠叫石頭,看上了小花,想娶了小花去,就託人來給小花說,石頭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說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很是憨厚勤快。

小花卻擔心兩個女兒到了人家家受委屈,死活不肯嫁。其實除了擔心兩個女兒外,主要還是小花對石頭不是很滿意,石頭和喜子比,長得還是差了點,個子沒有喜子高,嘴也沒有喜子甜,所以小花就沒有答應。

但喜子走後的日子越來越難,小花就是歌唱的好,女紅做的好,飯也做的不錯,地裏的活並不拿手,以前父親當村長的時候,總會照顧自己姐妹幾個,都是幹些輕省的活,摘個豆子,棉花之類的。像打藥,除草,種地,收麥這樣出大力的活從來沒幹過。

喜子走了,地裏家裏裏裏外外的都要小花一個人幹,兩個女兒也要照顧,小花實在是累得夠嗆,很有些喫不消。心強強不過命,以前自己喊累的時候,母親常說自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看來是真的啊。

有一年收麥子的時候,小花把兩個女兒都帶到了地裏,大女兒已經能幫自己撿個麥穗了,小女兒一個人在地頭的樹蔭下玩,等小花割完一壠麥子,回過頭去,發現小女兒竟然不見了蹤影。

小花和大女兒趕快分頭去找,找了整整一下午,終於在一個山溝裏找到了,原來小女兒走到山溝邊摘果子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了,臉上蹭掉了一大塊皮,一隻胳膊也骨折了。

小花不得不向生活低頭,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己苦一點沒關係,孩子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怎麼對得起喜子呢,喜子就留下這麼一根獨苗。

小花就想還是得找一個男人幫自己一把,和自己一起把這個日子撐起來,但是現在的小花,雖說個子還是那樣高,歌唱的還是那樣好,但是帶着兩個拖油瓶了,年齡也不小了,即使有看上小花的,看着這兩個小姑娘,也都卻步了,條件稍微好一點,肯定不願意。

小花見了幾個後,終於認清了現實,自己現在貶值太多了,離過婚,貶值一點,一個孩子貶值一點,兩個孩子又貶值一點,死了老公,有人認爲是女人不祥,還會再貶值一些,現在不是自己挑別人,而是隻要有人不嫌棄自己就好了,只要自己還想找一個男人繼續生活,就不能再挑再揀了。

小花還是有福氣,石頭對小花也是真心,還在那裏等着小花,兜兜轉轉一圈後,小花還是和石頭走到了一起,只不過這次,小花沒有嫁過去,而是石頭到了小花和喜子原來的家裏,算是倒插門吧,但約定了生了孩子跟石頭的姓。

小花心想石頭單身很多年,怎麼手裏也會攢一些錢吧,但石頭來時並未帶來多少,石頭兄弟多,人老實,這些年掙的錢都補貼了父母和兄弟姐妹們,手裏並沒有攢下什麼錢,只有幾百塊,給小花母女三人各買了一身新衣服,請至親吃了一頓飯,兩個人就算把婚結了,小花就很有些不高興。

好在石頭有一把子好力氣,人也勤快,掙得比喜子要多不少。小花也就湊合着過了。只是看着石頭的時候,心裏總難免有些失落,石頭長得沒有喜子高,也沒有喜子帥,嘴巴還不甜,人還老實,小花有時候心裏就很是有些憋屈,常常不禁想,這難道就是命嗎?怎麼嫁的一次不如一次呢?可是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還能怎麼樣呢,就這麼湊合着過吧,怎麼着都是一天,和誰過都是過,小花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石頭每次掙了錢,都一分不少地交給小花,卻從來不知道像喜子一樣給小花買一件小禮物,哪怕一塊花手絹都沒有給小花買過。

小花就是從石頭手裏接過錢,數錢的時候,心裏會高興那麼一下。不數錢的日子,小花心中的不滿就像那地下的泉水一樣汩汩地往出冒,怎麼都按不住。石頭沉默寡言的,從來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和來福一個樣,嘴巴不甜,臉上也永遠一副木頭人的表情,和石頭過日子很是沉悶,日子就過得沒滋沒味的,小花就覺得自己這不是回到了原點了嗎?

越看石頭就越不順眼,甚至還不如來福好看,如果僅僅爲了喫飽飯,那來福就有這條件,自己幹嘛要離婚呢,兜兜轉轉,還是找了個自己不滿意的,小花就很不甘心,就對石頭越來越冷淡。

有時候石頭辛辛苦苦幹活回來也不給做飯喫,石頭也漸漸覺察出小花的冷淡,但卻總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就對小花越來越好,對小花的兩個女兒越來越好,人也越來越勤快,幹活就越賣力氣,也越來越省儉,把掙下的,省下的都給小花母女花。

人們都說,石頭真是一個好男人那!小花真是好福氣,帶着兩個孩子,半路夫妻還能遇到這麼好的男人,真不知道前世修了什麼福。

但石頭表現得越好,小花心裏就越難受,越覺得石頭配不上自己,才這樣獻殷勤的,就越覺得石頭賤,對石頭就越冷淡。石頭回到家,小花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有時候石頭回來的時候走到大門口,還聽見小花母女在屋裏說什麼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石頭一進家門,這笑聲就消失了,小花的眉頭又緊鎖了起來。

石頭不善言辭,但有時候忍不住了,也問小花有什麼不滿意的,小花卻總是說,沒有。

小花知道說了也沒用啊,說你比喜子矮,不也長不高了嗎,說你沒有喜子能說會道,你一時半會也改不了啊。說了也只會徒增煩惱。

石頭有時候想,也許給小花蓋上幾間敞亮的大瓦房,小花就會高興起來。石頭幹活就更賣力,不僅接周邊的活,遠處有了活,也會揹着鋪蓋去幹,常常爲了趕活,幾個月都回不來家。

石頭不回來,家裏的活地裏的活,就都得小花一個人幹,小花就更不滿了。石頭回來的時候不僅沒有笑容,有時候還要吵上幾句。

說是吵架,其實只有小花一個人的聲音,往往小花的罵聲把兩個姑娘嚇哭了,石頭說一聲,你看,嚇着孩子了。小花纔會停了嘴。

在小花看來,自己和石頭更像兩個合作伙伴,而不是夫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石頭需要一個家,需要一個女人。小花需要一個男人幫自己幹活,就是搭夥過日子,過得好,就過,過不好,實在不行恐怕也得分行李。

但石頭不是這麼想的,石頭一直還盼着小花給自己生個一男半女的,還盼着像其他夫妻一樣齊心協力把日子往好了過。石頭也知道小花對自己不是很滿意,不過是退而求其次,迫不得已的選擇。

但石頭想,只要自己對小花一心一下,對小花的孩子視如己出,疼愛有加,小花就是塊石頭,也能被他捂熱吧,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石頭不知道,這個難事是不包括婚姻愛情的,男女之間,有時候你越卑微,對方越是看不起你,你越努力,越靠近,對方可能躲得越遠,你越對人好,人越覺得你賤。有時候該端還是要端一端的,不能一味的示好,示弱,可憐只能換來同情,並不能換來愛,有時候連同情也不能換來,只能換來對方的厭煩,就像石頭一樣。

小花和石頭吵歸吵,但日子還得過,現在帶着兩個拖油瓶,還能找到什麼樣的人家呢,何況歲月也沒有輕饒小花,作爲兩個孩子的母親,臉上也漸漸有了深深淺淺的皺紋,而且石頭對兩個女兒都很好,即使沒有一個是自己的親骨肉。

小花也不再是從前的小花,看問題也越來越像自己的母親,深刻了許多,現實了許多。甚至忍耐力也增強了許多。以前和來福有矛盾就吵,就鬧,現在和石頭不合,就是沉默不語,不理不睬。小花還不知道,這其實就是家庭冷暴力,比吵吵鬧鬧的更誅心,更讓人難受。

小花不語,石頭不言,雖然日子有些冷寂,但也還是可以過下去的,即使偶爾吵一下,也都是小花單方面的發聲,石頭依然是一言不發,夫妻倆還沒個吵架的時候,小花吵也不過是發泄心中的不滿和委屈,也沒想着真和石頭分手。

有一次石頭正在喫飯,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小花聽着就心煩,又衝着石頭髮脾氣,恰在這時,石頭手中的碗滑落到了地上。小花以爲是石頭向自己示威,一下就炸毛了,就吼上了,還摔碗,怎麼不想過了,不想過了,你早說啊,摔碗幹什麼,碗招你惹你了,摔了不得拿錢買啊,你一年才掙幾個錢啊!

石頭歷來都是逆來順受,一聲不吭,但今天說到錢,石頭心裏積壓了很長時間的委屈就都出來了。石頭破天荒的吼了一嗓子,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就是你掙錢的機器嗎?

石頭心裏也委屈啊,兩個女兒沒有一個是自己親生的,和小花結婚也有幾年了,小花也沒開懷,沒給自己生下個一男半女的,自己天天這麼辛苦,幫別人養孩子,還要受氣,有時候心裏也憋屈的很。

石頭這一吼,很是把小花嚇了一跳。

但小花想怎麼着也不能讓石頭把自己抓在手心裏,如果自己這次認慫了,以後恐怕這家裏就成了石頭的天下了,讓一個自己完全看不上的人再把自己拿在手裏,這是絕對不行的,小花一氣之下就回了孃家。

如果是來福,小花不會搞這麼大動靜,畢竟他出過很多的彩禮,也很是掙錢。來福會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故意摔的,我家的碗,我掙錢買的碗,我想怎麼摔就怎麼摔,輪不到你說三道四。小花就不敢吭聲,更別說回孃家了。

如果是喜子,兩三句就會把小花逗笑。喜子會說,不就是個破碗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還能給你聽個響,這碗去的也值了,都服侍咱家好多年了,也該退休歇息了,要不我們再給它辦個葬禮,送它一場,然後假模假樣地哭兩聲,唱兩句哀歌,小花不笑,兩個女兒也會笑得合不攏嘴。

石頭就不一樣了,石頭既沒有喜子那麼嘴甜,也沒有來福家那麼有錢。既不會像喜子那樣逗小花開心,也不會像來福那樣理直氣壯。

小花很長時間都沒回孃家了,更沒在孃家過過夜了,這次一回來,竟然住了下來,鄰居們就開始了各種猜測,有說小花兩口子吵了架的,有說小花已經離了的。

小花家隔壁住的是自己大伯家的堂嫂,堂嫂是個能幹的女人,能說會道,見小花回來,就炸了小麻花,很熱情的給小花兩個女兒喫,還直誇小花兩個女兒長得漂亮,說小花真是好福氣,生了兩個小仙女,把滿心苦水的小花都說得眉開眼笑了。

堂嫂沒事吃了飯就來和小花聊天,漸漸竟和小花成了知己,小花把自己生活的苦悶都一五一十地和堂嫂說了。小花覺得心裏敞亮多了,這些話,沒敢給母親說,沒敢給自己的 兄弟姐妹說,現在竟然和堂嫂說了。

堂嫂勸小花說,我們小花長這麼好看,什麼樣的找不到呢。等着,堂嫂明兒就給你介紹個好的來,嫁這麼個木頭人就夠委屈的了,還受他的氣,那哪行啊。男人就不能慣着,就得好好治治纔行。

本來石頭來找過小花幾次,小花看石頭誠心誠意的,也是準備跟着石頭回去的,但讓堂嫂這麼一說,小花又開始飄飄然了,又開始覺得自己也許能找到比石頭更好的了,即使找不到,藉此治治石頭也好,讓石頭以後對自己服服帖帖的。石頭再來的時候,小花就越來越冷了,就挨搭不愛理的。

小花媽看不下去了,說,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別再折騰了,我看石頭是個很好的人,又老實又勤快的,能找到這樣的人是你們母女幾個的福氣,別再把好日子折騰沒了,還是跟石頭回去吧。

小花覺得母親說的也有道理,就去和堂嫂告別。堂嫂說,回去幹什麼去,這社會,老實人最喫虧了,最遭人看不起了,你跟着他,難道準備一輩子被人看不起,你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兩個女兒考慮一下,有這樣窩囊的爹,將來兩個女兒找對象都不好找。

小花一想也是,堂嫂真是戳到自己的痛處了,要不是自己的爹出了意外,自己的婚姻怎會如此坎坷呢,說不定早嫁給了白馬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兩個女兒可不能再走自己的老路。

但小花又一想,可是自己這條件還能找到什麼樣的呢?就和堂嫂說,還是回去吧,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命吧,老年人常說,心強強不過命啊。

堂嫂說,哪有什麼命,命還不都是自己爭來的,喜子不就是你自己堅持找的嗎?等着,明天堂嫂就給你介紹一個。

說到喜子,真是說到了小花的痛處,要是有一個男人能像喜子那樣能說會道,又像來福那樣有錢,像石頭那樣言聽計從該多好啊,老天啊,請賜給我一個這樣的男人吧。

小花會和石頭離婚嗎?還能找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嗎?請看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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