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張素描像,存進我永恆的記憶裏

那年的夏季,在人潮擁擠的火車裏。

車廂裏充斥着泡麪及腳臭的味道,被二氧化碳籠罩的空間,不得不想睡覺。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我一路都是昏昏欲睡。剛好斜對面的位置空了出來,就跑過去躺在上面。那一排剛好是三個位置。心裏想足夠我躺下來好好睡覺。

十分鐘不到,就有一個男生走過來站在旁邊,毫無示意他的位置就在我躺着的那裏,一股很淡定的樣子。我甚是覺得不好意思,做起來說了一聲:“這是你的位置嗎?不好意思,我太累,就佔用了會兒。”

“沒關係,我坐久了,就站會兒,你好好休息。”

他淡定的表情中帶有一股冷峻的氣息。我沒有在躺下去,就故意裝着需要看手機的信息。那時候只有自己知道,內心是煎熬的,想睡覺又睡不着,身體的疲倦讓心靈彷彿也處於乾涸狀態,縱使窗外的風景格外誘人,但還是無心觀賞。

列車員拿着充電寶走過來,一邊演示,一邊說他的充電寶能抵禦十幾個小時的車程。那位男生說剛好手機沒有電,買一個試試。

一百八十元,他沒有砍價,就直接買下。

那款充電寶,我在淘寶上見過類似的,才幾十塊錢。心想爲何那麼單純,價格都不砍一下就買了,還很樂意買下。

在我和列車員對話期間,他也插進來說了幾句。就在他插話的縫隙間,和我搭上話了。

一路上,首先是互相問候彼此的去向,接下來聊目的地的風景。

“我在長沙火車站下,打算在坐一程地鐵。”我說。

“我也要在長沙火車站下,轉車去武漢。”他回答。

在車上十幾個小時的沉默不言,能遇到一個感覺頻率相同的人,實屬不易,就聊得不亦樂乎。後來去餐廳喝了一杯果汁,一起談論關於文學夢,他說現在的自己也喜歡文學,尤其是閒下來會一定要寫詩歌,詩歌是精神的療養院,可以讓曾經渾濁不堪的自己得到洗滌。

我好奇爲何用渾濁不堪來形容自己。

”爲了兄弟,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我對別人進行暴力,傷者二十歲不到,就被我們打成了植物人,當時在酒精的醺醉下,根本沒有理智的控制,直到酒醒才發現他已經昏迷兩天還未醒來,治療兩年後,他可以站立了,但成爲了植物人。後來我被關進了監獄,女朋友也因此離我而去,父母也因爲我的原因離婚了。”

他說這些話語的時候,眼眶裏滿含悲痛的淚花,表情凝重,一臉對未來充滿迷茫的樣子。

“你是剛剛從裏面出來不久吧!”我問。

“是的,但也有半年時間了。”

他有輕度的抑鬱症,出來彷彿和這個繁華的世界格格不入,又因爲性格內斂,不善於和別人交際。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

他用深情的眼睛看着身邊的每一個人,希望能得到一個人的提攜和幫助。但身邊沒有一個人對他是有耐心的。尤其是家裏的親人。他父母離婚之後,父親去了上海,母親回到了雲南老家,只有哥哥嫂子留在武漢,他回來就居住在哥哥家。

哥哥每天說他不出去工作就在家裏啃老,嫂子更是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他越發覺得自己迷茫時,越遭受到親人的打擊,漸漸地,他對眼前即將面臨的生活就更加恐懼和冷漠。

他下車前,說除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感到喜悅之外,其他的工作他也不感興趣。在朋友的介紹下,去到一家傳媒公司當主持人,面對各種繁瑣的事情和應酬,他感到極度無聊,就回來寫小說,他寫的傳統小說也不能立馬變現。所以又繼續他的第二個興趣,木雕,雕刻也是他能自我陶醉的一件事。然後就把他自己製作的檀香手串送給我,說是彼此遇見的一個見面禮。

恰巧,弟弟也喜歡根雕,我又禁不住和他多聊了幾句,他用很堅定的語氣說叫我一定要多鼓勵弟弟堅持下去,必須要把這個興趣發揚光大。

一直到他最後一次聯繫我,還說那樣的話————鼓勵你的弟弟多去研究和學習根雕。

所以,我一直在鼓勵弟弟做根雕,六年時間了,弟弟雖然沒有因爲根雕變得富甲天下,但一直在堅持他的愛好沒有放棄,也讓弟弟在興趣的浸潤下變得自信而充滿毅力。

回去後,他抑鬱症嚴重,以至於不願意出門見人,每天在房間裏把窗簾拉起來,不讓一絲光線進來,就點夜燈在房間裏,除了睡覺就是寫小說和研究木雕。日復一日,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和抑鬱的靈魂進行一場廝殺,不斷的折磨那顆早已對外界逝去熱情的靈魂。

他說我是他從牢獄出來後遇到的第一個願意和他說話的人,就格外珍惜這份相遇。因爲那次衝動,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另類,不願在接近他。所以,就回憶我在他心裏的記憶,畫了一張素描發過來,說那是我在他心中永存的形象,就算他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依然還會記得那張素描像。

原本就被實習工作折騰得疲憊不堪、心情煩悶時,更加恐懼他的一言一語,彷彿一根無形的利劍刺破我的胸膛。因爲抑鬱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做出傷人傷己的事情。

不敢再多說什麼,怕會影響到他的心情,就一次次重複——你去看看心理醫生,他會給你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出路,就像海明威說的,“打不倒你的必使你強大。”請相信,穿過這片風雨,一定會見到屬於你的陽光,一定要走出這片陰霾。

信息發出去三天後也沒有見到回覆,只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一個男人帶着低沉的聲音說他是張銘的父親,他已經離家三天了,若收到他的消息,一定給他一個回覆。

那瞬間才知道他叫張銘。相遇一場,居然忘記了問對方的名字。

六年過去了,我也再沒有收到他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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