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夏閒雲 閒雲醉語
這場宴會上,程悅已經被好幾個漂亮的女人搭訕過,但沒有一個能讓他願意聊點什麼。幾杯酒下肚後,他內心的空虛感越來越強烈。他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一個怎樣的人,更不知道找到了又能怎樣。並且,他從來都不知道,除了工作和生意外,自己最想和別人聊點什麼。在他的生命中,只要是和吳優在一起,聊什麼都好,喫什麼都香,做什麼都滿心歡喜。
有時他也會反思,自己時時刻刻把老婆舉在頭頂、捧在心頭,老婆會不會覺得他太不男人?會不會厭煩他?他是不是應該有自己的業餘生活,讓自己活得精彩一點?結果,他給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習慣性地遊說自己說,如果吳優不愛他,一定不喜歡和他在一起,不喜歡跟他說話。他認爲,吳優很享受他們的獨處時光。她非常樂意和他一起去爬山,去看水,去茶園轉轉,去奶奶留下的老屋坐坐。只要不談生孩子的事,他們兩個的相處還是比較融洽和愉快的。讓程悅困惑的原因,也就在這裏。吳優不肯生孩子,程悅從來沒有難爲過她,不但如此,還時常安慰吳優,有沒有孩子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有她。即便這樣,吳優還是總想離婚,這讓程悅在困惑的同時也倍感痛苦。
吳優說,他們的婚姻是一場錯誤,可他並不那樣認爲。他覺得,至少吳優是需要他的。她工作那麼忙,那麼辛苦,如果沒有一個細心周到的人照顧她的起居,她怎麼能夠全心全意地做一個好醫生?又怎麼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想到這裏,程悅滿腦子都是吳優,滿腹都是委屈,不禁想起了過去和吳優的一段對話。一次,他們坐在九曲溪邊看成羣成羣肥碩的野生紅眼魚游來游去,吳優特別開心,特別專注,程悅則專注地看着吳優傻笑。
“你傻笑什麼?”吳優一邊抓起一把魚糧投餵魚兒們,一邊笑着問。
“你真好看。”程悅由衷地說罷,竟有些羞紅了臉。
“你就這一句臺詞?”吳優嚴肅起來,認真地說,“有的歌星靠一首歌活大半輩子,你打算靠這一句臺詞演一輩子男主角?”
程悅緊張起來,連忙湊近吳優,着急地問:“優優,你是嫌我太無趣嗎?你不覺得真正好的男主角,就算一句臺詞也沒有,也可以相當精彩嗎?”
“無所謂了。”吳優稍稍愣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你愛怎樣就怎樣吧。”“那,我就是覺得你好看,還不能說嗎?”程悅焦灼起來。
“好了,好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我對你,從來沒有任何要求。”吳優站起身就走,不顧程悅凌亂得如同迷路的孩子。
程悅瘋狂地想着老婆,對老婆滿懷愧疚,爲自己沒有能力贏得她的愛慕而自慚形穢。盛傑說得沒錯,在別人的眼中,他是這場酒會上最耀眼又最具磁性的男人。他五官端正,身材健碩,衣着得體,滿臉深沉,目光憂鬱,具足吸睛的要素。可是,此時此刻,極度空虛的他被孤獨所包圍,禁不住越來越迷惑。這是一場以什麼爲主題的宴會?誰組織的?參加宴會的都是一些什麼人?自己是怎麼來的?宴會是怎麼開始的?沒有理由啊,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私企老闆,從來沒有被誰邀請參加任何盛大的宴會,這次怎麼例外了?這些問題彷彿撞到了他的靈魂上,讓他感到一陣疼痛。近些日子,類似的問題越來越多,有時像暴發的洪水一樣,根本就來不及躲藏,瞬間就能將他淹沒。
被淹沒的他呆呆地回望自己從宴會開始就不停地與美女搭訕的樣子,就像瀕死之人檢驗自己的人生一樣。他發覺,這場宴會中,自己就像一朵失敗的交際花,花費心思地陪人說、陪人笑,卻無人領情。這個感覺糟糕透了,讓他想到自己在吳優面前的表現以及吳優給他的回饋,也不過如此。這一聯想令他滿心尷尬,尷尬到無地自容。爲了隱藏自己尷尬的窘態,他連忙停止瞄準,轉身去餐檯重新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程總,您這在這裏享受孤獨呢?”一道悅耳的聲音傳來,一陣女人香傳來,一個端莊、美麗的女人已經站在程悅的身後。
聽到聲音,程悅心裏一陣驚喜。他連忙放下空空的酒杯,拿起一杯酒,優雅地轉過身,故作鎮定地問:“怎麼是你?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就不能是我?我說過,有你的地方就會有我,你躲不過的。”女人有些得意,微微地揚起頭,向程悅拋了一個媚眼。
“你說過?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我爲什麼要躲你?”程悅感到一陣恍惚,低聲嘟噥道,“跟誰學的,還拋上媚眼了。”
“是啊,我說過,說過無數次。我是在心底對自己說的,你當然記不得。你躲我,自然是怕我啊。”女人更加得意了,湊近程悅,低聲問道,“看你的樣子,是想在這場宴會中找到一個能夠讓你心滿意足的女伴。我沒看錯吧?”
程悅的心裏煩躁起來。他猜想,這個女人一定看到了他今晚的所有表現,所以不論對他的態度還是與他對話的方式都和先前完全不同。他很想遠離這個既能誘惑他又能刺痛他的女人,但是她身上的香味比吳優身上的消毒水味好聞太多太多,這讓他無法拒絕。他深吸一口氣,恨不得將她的女人香全部吸進肚子裏。
女人看透了他的心思,耳鬢廝磨地對他說:“宴會結束後,送我回家。”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程悅渾身的細胞都愉悅起來,“我步行送你回去,一起散散步也不錯。”
這個女人曾是程悅公司的會計,是一個名字、舉止都很端莊,內心卻狂野奔放的女人。程悅知道,她有過一段婚姻,前夫英俊又風趣,給人的印象不錯。喜歡他的女人無數,喜歡他的多金女人也不少。他們兩個離婚,在大多數人的眼裏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爲他們實在不是一種人。
女人名叫鄭彤,離婚後獨自帶着女兒生活。在她和她前夫的那場婚姻裏,最讓她遺憾的事情是從來沒有像自己心中想象的那樣做一次女人。她喜歡性感的衣服,但她穿不出去,也不敢穿;她也想身心投入地做一次“遊戲”,讓她的先生讚美她一句“你這個尤物”,可她做不到。她習慣了正統地穿着、正統地做人、正統地做“遊戲”。
剛剛結婚那幾年,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也算不錯。雖然,她的前夫對她極爲不滿,但對她還算客氣。自從他們有了孩子,她的前夫對她越來越粗暴。他對她說:“我對你已經是忍無可忍了,到了噁心的程度。你像個死人一樣,讓我感覺我是在姦屍,這太他媽的倒胃口了。”
他對她說:“有多少女人對我投懷送抱,我卻爲你守身如玉。你再不活過來,我就跟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