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一,秋水巷21號

是要反省的。這一年即將翻篇,得失之間最大收穫的是什麼呢。

收起《夢溪筆談》,沒有白話譯文註釋,現在哪裏看得明白古漢字。也許這老屋子有一兩個世紀了吧,望着兩扇歲月篆刻的木門,橫樑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應該上白蟻啃噬過的,爲防漏雨新裝修吊頂天花板,不少黑黃色水印留在那裏。

一陣風雨帶進屋內,中等身材保安收起雨傘抖抖身上黑色大衣,“這天兒,很冷啊。”我把書從桌面放到桌下面:“坐啊,來杯熱水麼。”一邊禮貌微笑,一邊世故的狐疑試探的,猜測保安是來幹嘛。相互對視點點頭,瞧那保安眼神呆滯白眼球發黃,黑眼珠暗淡,臉上的滄桑皺紋就和老木門上乾裂出的紋道。保安沒有坐下,微微直了直身子:“今天有大領導到了,還沒下車呢,小車外邊就有人打好傘等着呢。”這話不好接,也就應付兩聲,那是那是。

雖說一時尬聊,保安先生也不見外繼續着話頭:“你是哪裏人啊。”這話,可讓我微微一愣:沒聽出口音,猜他想聽的回答可能是哪省來的?回他地球人吧,略顯輕浮,回他中國人吧,顯得我不實誠。倒不如岔開話題。“喔,當兵在甘肅,那地方海拔高,零下十幾度乾冷乾冷的。有時候生鐵的大門,都能被凍掉。”我覺得做保安多少有些退伍,或體校經歷。保安先生有點驚奇:“你當過兵啊。現在做什麼啊,有沒有一金啊?”

“今年沒了,取消沒交了。”我也聽得糊塗,一金是不是指五險一金呢,就理解是住房公積金吧。有些時候,閒聊也不必過於坦誠。

查戶口似得吧啦吧啦不停,或許上保安職業習慣吧,我儘量不陷入他的混亂的邏輯話頭,時不時的在迴應的話頭加個爲什麼呢。

“人這輩子就得有個窩,你看別人小洋樓裝修豪華大氣,那些老闆出去放屁都有人說他是香的。你要是住在瓦房水泥地,出去說話都沒啥底氣。”保安先生睜大眼睛肯定的說着,看上去說的是不變的道理。我接過話微微想想:“瓦房也要看地段的,比如京城三環四合院吧,能住進去的非富即貴,要是二環一棟瓦房四合院怕是要過億。”

保安先生像是被打斷了思考,又繼續說“像你那些戰友大老遠的找你,你要是住的不好,怎麼好意思和你打招呼呢。”我納悶的衝他眨眨眼,“爲啥不好意思哩。”保安先生拉了拉黑色帽檐:“難道你不要請親戚朋友來家裏玩嗎?”我依舊滿臉問號:“玩什麼?喊人打麻將?爲什麼要請到家裏來?”

暫停了兩三秒,我稍微認真的回覆了一句:“這個時代虛榮纔是最大的瘟疫。和別人比什麼呢,死要面子活受罪,何必一輩子活給別人看。您今年四十五六有沒有?”

“嘿嘿嘿,那要在加個十啊!我今年五十多了。”

“哎喲,真沒看出來呢,您精神頭真好!”

……人類就是喜歡讚美,連智能機器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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