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護日記(8)

高個女子和矮個男子

講真,高個女子的話是真多呀,她每天細緻入微照顧男子的喫喝拉撒,行爲上真是賢惠好媳婦。可是她嘴巴也停不下來,總是念叨着,嫌棄着,詛咒着……

矮個男人也真是好脾氣,無論女人怎麼唸叨嫌棄甚至詛咒也不吭聲。或是接着業務電話聊業務上的事情,或是默默不說話,任由女人幫着擦洗身體,又或者是哎呦哎呦地撒嬌喊疼。

有意思的是當矮個男子哎吆撒嬌喊疼時,女子往往就溫柔下來:你都50多歲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

男子果真就像小孩子樣說:就是疼呀,就是疼呀。

然後高個女子就會閉上嘴巴,十二分地溫柔下來特用心伺候男人。

女人喊來醫生說男人喊疼,醫生問那男人,男人又說不疼不疼啊。

這對高矮組合的夫妻很有意思,男子是會撒嬌人。一會兒說熱,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頭癢癢,一會說胳膊不舒服。女人似乎更像一個男人,在那樣時刻,會無限寵溺着自己男人。

這一對共同養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有了兩個孫子,一個孫女的夫妻,在那個時候不像是三十多年的老夫妻,像是熱戀中的小情侶,那女子又像是貼心的媽。

偶爾,隔離簾這邊的先生會意地衝我笑,意味深長。

那男子每當有電話打進來,聊起業務時,能感覺到他果斷的決策能力。他的業務電話有出貨的,有入貨的,反正他緩緩自如地,在價格的高高低低出出進進中,周旋着賺差價。

每當這個時候,唸叨不停的媳婦就會特安靜,也會電話之後和男人探討生意,很顯然各種行情業務也熟悉。

女人和男人談生意事情,又覺得他倆是特別好的生意搭檔,又或者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

單薄的隔離簾阻隔不了聲音,又或者本沒有刻意迴避,知道我們不是競爭對手,不懂生意內容。

男子一天的業務電話有無數個,他的來電聲音清脆響亮。每當來電響起,我總會恍惚是在熱鬧的公園廣場,此刻是廣場舞的參與者,而不是在狹小病房的陪護者。

住院長時間後,真正意識到好多人是不用耳機的,那聲音一直是外放的。病房出院好幾波人了,可是不帶耳機,任憑聲音流淌是共同特點。

當然我完全適應了,進入某個場景,先接納,放下對抗和評判,然後慢慢調整自己適應環境就好。

學會主動適應是必須的。

女人刷手機時,聲音也是毫不避諱的,她更多是在直播現場忙着搶購東西。

高個女子有時候買完了會後悔,和男人唸叨着買貴了買錯了,也會拉着男人看她選購的東西,讓男人出主意,男人偶爾也會特別配合着出主意。

一直覺得男人,是好脾氣高情商男。

有次不知道什麼原因,高低組合聊天,女人傷心落淚,絮絮叨叨地訴說着陳年往事,憶當年的苦楚不容易……

女人今年四十六歲,大兒子三十歲了,高高大大的女子,五官端正圓圓的臉龐,特有福氣的樣子。

很好奇是怎樣機緣,女子認識男人,經歷三次鬼門關,生下三個孩子。當然也感覺得出男人的魅力,不在身高外相。

女子正說着,男人突然哎吆吆地說:不行不行了,我的頭又疼得厲害。

這話果然有效,女子馬上剎車,擡腿到護士站找護士去了。

緊接着,護士拿着血壓計進來,女子眼睛還是紅紅的。她安安靜靜站在牀旁邊,那些清晰的數字報了出來,男人的血壓果然又高了。

男人的血壓本來就高,可是住院之前從未服藥,偶爾頭疼也沒怎麼管束。

女人說男人誓死不喫降壓藥,覺得吃了高血壓藥就慫了,很不服氣,一直和血壓硬抗。他信專家說的高血壓不用吃藥,可人家專家說不喝酒他不聽,多運動他不聽。

男人說那天他喝酒後騎車摔倒,其實不過喝了二兩酒,也不至於。應該就是血壓高了,失去意識才摔倒的。

這一次的血壓是190/110,醫護人員說後果嚴重。

男人意識到不吃藥,血壓不下來,手術沒有日期,生意大受影響,乖乖服藥了。

女人又開始唐僧唸經了,男人輕輕柔柔發誓說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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