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講故事(三)

小時候我沒見過黃鼠狼,就是現在也沒見過。有一年下大雪,雪後的黃昏我一個人穿過院裏的一片林子。忽然看見一隻瘦小的狗,又幹又瘦,毛色焦黃乾燥,它拖着長長的尾巴。在和我對視的幾十秒裏,我從它驚恐的眼神裏得知,我們都被對方嚇住了。在它轉身消失在雪地之後,我竟然篤定的認爲——它便是黃鼠狼。

回家後,我把這個足以令人興奮的消息告訴先生,他卻撇撇嘴道:“一隻野狗吧,黃鼠狼沒那麼長。”可我依然認定那日雪後看到的就是黃鼠狼。

小時候爸爸媽媽講過一個《狼來了》的故事,那時百聽不厭,可我最喜歡的還是姐姐講的。大人們急於將這個故事的道理講給孩子,而姐姐是聲情並茂的娓娓道來,有了表演的痕跡,故事顯得更加有趣。我總是躺在牀上喊姐姐講故事,後來姐姐講累了,睡着了,我便搖醒姐姐,讓她繼續講。小孩子嘛,她看我是個貪得無厭的妹妹,漸漸失去了講故事的興趣。姐姐講吧嫌我煩,因爲我越講越精神,不講吧我會告到媽媽那裏,媽媽當然會鼓勵她幫忙帶小孩。姐姐被纏的沒法子,後來就專講鬼故事嚇我,經常一個故事還沒講完,我嚇得一身冷汗,有時嚇得睡不着覺,後來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

奶奶就不一樣,只要有空就會給我和弟弟講故事。黃鼠狼是奶奶講過最可怕的故事。具體內容我早都忘了,只記得奶奶說有個孩子不聽話,半夜被尿憋醒卻不願上廁所,哭哭啼啼半天,還要媽媽抱着才肯上廁所。她天天半夜三更哭哭啼啼,被窗外的黃鼠狼聽到了,黃鼠狼就躲在窗外,想趁着大人不注意偷走小孩。

有一天夜裏,這個小孩又被尿憋醒了。她哼哼唧唧的叫媽媽,可是媽媽太累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又迷迷糊糊睡着了。這時黃鼠狼捏着鼻子小聲問:“是不是想尿?”小孩哼唧着說“是”。黃鼠狼把一隻爪子從窗戶伸進去“把你的手伸給我,我抱你尿尿去。”小孩乖乖地伸出小手,黃鼠狼用力一扯,小孩被牢牢地抓住,眼看就要得逞了。這時媽媽突然醒了,看到孩子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抱着,嚇得大喊。

黃鼠狼被媽媽那一嗓子嚇住了,丟下孩子倉惶逃走,小孩一骨碌從窗邊滾下來,也嚇醒了。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會半夜哼哼唧唧,哭哭啼啼了。

我聽這個故事時很疑惑,本來奶奶是爲了教育我們良好的生活習慣。可我聽完後,問一堆現在聽來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爲什麼黃鼠狼要偷小孩?黃鼠狼長什麼樣?它把小朋友抓去幹什麼?奶奶聽完我的一堆問題後,很嚴肅的回了我一句“抓走不聽話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永遠見不到爸爸媽媽了。”這個回答足以讓我閉嘴,可我心裏還是盤旋着見見會偷孩子的黃鼠狼。

那時,我家的土炕正好連着窗戶,我偶爾半夜醒來時,會小心翼翼地把窗簾掀開一個縫,偷偷觀察窗外是否有黃鼠狼出沒。

很遺憾,我依然沒見到過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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