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草13）
8月底，我該上小學了。爸爸領着我到附小辦公室報名。幾位老師當着爸爸面要對我進行智力測試。我沒聽說過智力測試，這可把我嚇着了！看到我窘迫的樣子，那位眼睛有點凹的中年女老師對我說：“你不要緊張，從1數到100就可以了。中間能不停頓最好。如果實在不行，喘口氣接着再數。”聽說是從1數到100，這對我不是難事，一年前我就能數了！我要試着一口氣連續從1數到100。於是，我面對老師們大聲地1、2、3、4、5、6、7、8、9、10，一直數到100，中間沒有停頓。當我數到100時，高個子女老師大聲說：“行了，行了。可以停下來，數得真不錯！”聽到老師喊停，我就停了下來。爸爸問：“這麼說，我這個兒子是被學校錄取了？”老師說：“我們看你這個兒子很害羞，想通過數數看他是不是反映遲鈍，有沒有口齒不清。現在看，他很正常。錄取不是問題。”聽老師這麼說，我可開心了！我和大哥二哥一樣，成爲江淮師範學院附屬小學的學生了！辦完相關手續，爸爸把我領到那位眼睛有點凹的老師面前，對我說：“這是菊村老師，快叫菊老師好！”遵照爸爸的話，我向菊老師深深鞠了一躬，大聲說：“菊老師好！”爸爸說：“菊老師是你一年級的班主任，是你的啓蒙老師。你要像兩個哥哥一樣，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菊老師摸着我的小腦袋，誠懇地對爸爸說：“鄭校長，你儘管放心，我會像對他大哥曉星、二哥曉明一樣，抓好彤珊的啓蒙。爲他成爲正直、善良、向上、陽光的好孩子打好基礎。”爸爸笑着說：“我有個奢望，除了三個大點的兒子，我還有三個小的兒子也指望您來啓蒙！”菊老師說：“只要我在江淮師範學院附屬小學，就一定完成好鄭校長交給我的光榮任務。”得到菊老師的承諾，爸爸開心地說：“菊老師，您客氣了！您是江淮師範學院附屬小學德高望重的老師，有您啓蒙，我的兒子一定差不了！”菊村老師是我人生第一位老師，我的啓蒙老師。她比爸爸大五六歲，中等個頭，略微顯瘦一點，鵝蛋臉短頭髮，臉色白皙，兩眼炯炯有神，眼窩有點凹，顴骨有點高，上穿深藍色對襟衫，下穿黑色長褲，神情安詳自若，說話和聲和氣。看到這位比第二幼兒園王老師更慈祥的老師來教導我們，我可高興了！我們江淮師範學院附屬小學當時只有兩座房子。一座是南北朝向的一、二年級教室的獨立房子；另一座是包括老師辦公室和三、四、五、六年級教室的長條房子，東西朝向，五間房子一字排開。學校工友老李師傅負責管理教學設施和掌握上課時間。每天全校根據老李師傅敲打掛在大樹上的銅鐘上下課，老李師傅常年像鐘錶一樣掌握着學校的教學節奏。每當他的鐘聲響起，同學們會趕緊跑進教室，安靜地坐好等老師上課。由於教室小容量有限，附小各年級只有一個班，每班約四十個學生，全校學生加起來二百多人。老師不到二十名，主要擔負語文和數學課的教學，以及班主任工作。體育、唱歌、畫畫和自然等課，由各位老師兼任，老師中沒有閒人。那時，江城市地理位置、教學設施等條件好的小學，有江城師範附屬小學、柳春園小學、新蕪路小學、吉和街小學、金馬門小學、上二街小學、中長街小學和北京路小學等，坐落在市區好的地段，交通便利，環境優美，生源集中可選優。我們附小位於市郊的鳳凰山腳下，教室陳舊，出門是農村，隔壁是菜田，上學放學要跨過好幾道田埂，走很長一段泥路。上課時，農民施肥的糞便氣味經常隨風飄來。冬天，路上和路邊的水溝結冰是常見現象。我們班同學的生活習慣、智力水平和活躍程度，與其他小學新生差不多，沒有發現特別聰明或遲鈍的。我們一二年級的教室是南北走向的獨立坐落，在附小最西邊。二年級教室在我班北邊。我班教室門朝東開，東面和西面各有兩個窗戶；儘管吊着四盞電燈，室內仍光線比較暗。二十套雙人桌椅，正好夠四十名同學用。菊老師要在這簡陋的教室啓蒙我們四十個一年級小學生。我班同學多數是江城市第二幼兒園的小朋友，家長以江淮師範學院和江淮師範學院附屬中學（原江城四中）爲主，少數來自江城市機關和附近居民。包括我、蕭平、老健、天孫、方虹、章浪、安路、衛元、應迪、志佳、吳生、郅平、秦儉、辛剛、祁明、成驊、和平、胡森、冷月、沙咪、雙麗、玉華、可橙、賓潔、文和、國蘭、孫萍、何菁、安慈、封瓏、唐琦、洪建、吳嫺等四十人。第一次上課，我至今難忘。菊老師走進教室，在講臺上站定後，大聲說：“同學們好！”我們立刻起立並齊聲回答：“老師好！”然後，菊老師向我們鞠了一躬，請我們坐下。菊老師平等對待我們一年級小學生，使我倍感溫暖與可親。菊老師上的第一課，是講“狼來了”的故事。菊老師告訴我們：“從前有個放羊的孩子，喜歡說謊。他在山上放羊，閒了沒事時，爲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他大聲呼救‘狼來了！狼來了！’在農田裏幹活的人，紛紛放下手中的農活，拿着農具跑來幫他打狼。可是根本看不到狼，大人問他：‘狼在哪裏？怎麼看不到狼？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笑着說：‘什麼狼？哪裏有狼！我是在和你們大人開玩笑。’說謊的孩子爲引來了大人而非常興奮。後來，狼真的來了。放羊的孩子拼命呼救：‘狼來了！狼來了！’在田地裏幹農活的大人都說：‘這孩子又在說謊，不用理他！’結果，沒有人幫助他，狼把他放的羊咬死了。這時，放羊的孩子悔恨地哭了。”菊老師上這一課，是告誡我們做誠實的人，不論什麼原因，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說謊。說謊只能騙人一時，總是會被戳穿。一旦說謊，就不會有人再相信你。這一課，給我的印象極深！看到老師講課時和藹的眼神和殷切的語言，我被深深打動了！今後，不管遇到什麼問題和困難，我都要做誠實的人，絕不撒謊！後來看到有些人不講誠信，以說謊騙人爲樂，甚至靠欺騙來換取蠅頭小利；我想他們的啓蒙階段一定沒有遇到菊老師這樣的好老師。看到某些貪官污吏，信口雌黃，我爲他們感到羞愧！人怎麼能沒有真話呢？能有菊老師給我們上人生第一課，太重要了！菊老師要求我們養成好的學習和生活習慣。每到下課時，她一定要把我們趕出教室，要我們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活動活動筋骨。爲了防止我們在較暗光線下看書學習得近視眼，菊老師要求我們一定要做到“三個一”，就是眼睛距書本一尺，身體距課桌一拳，手握鉛筆距筆尖一寸。在菊老師的啓蒙下，我們班小朋友都養成了好習慣。到小學畢業時，我班同學沒有一個人是近視眼。菊老師是附小老師中年紀最大的。爲促進我們學習漢語，菊老師在江淮省最早學會用《漢語拼音方案》對我們進行教學。菊老師告訴我們，掌握了漢語拼音，就能借助新版的《新華字典》自主獲得許多知識。這是多麼好的事情！聽了菊老師的話，我班同學都有點等不及了！菊老師帶領我們全班同學大聲朗讀並默寫漢語拼音字母，我們從聲母“b,p,m,f,d,t,l,g,k,h,j,q,x,z,c,s,zhi,chi,shi”到韻母“a,o,e,i,u,”等，她帶領我們張大嘴巴練習。她自己是南方人，學說標準的普通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她就是能字正腔圓地教導我們。當時，我們這些孩子都認爲菊老師是什麼都會的萬能老師。後來，我們才知道她歷盡辛苦才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掌握了漢語拼音及其教學方法。爲了激勵我們，菊老師向我班同學介紹省會廬州市一位十歲小學生，通過學習漢語拼音，在識字比賽中戰勝了許多中學生的故事。在菊老師的鼓勵下，我和同學們興趣盎然地學習和使用漢語拼音，即使放學回到家裏仍愛不釋手地反覆練習。二哥見到我學的漢語拼音很奇怪，說和他兩年前學的不一樣。我見過二哥高聲唱的漢語拼音字母歌，確實與我學的不同。但是，不管怎樣，菊老師教的這套漢語拼音，我們學得是又快又好。藉助漢語拼音和字典，除了課本上的漢字，我還學會了不少漢字和詞語。菊老師教的《漢語拼音方案》，是1958年2月11日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頒佈的。時任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主任吳玉章先生說，《漢語拼音方案》是六十年來中國人民創造漢語拼音字母的總結，作爲一種科學、方便、實用的語言文字工具，它爲我國經濟建設和社會生活的現代化提供了極大便利，爲我國掃除文盲、普及教育、發展科技做出了重要貢獻，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難怪我用這套漢語拼音學習的效率和效果都很好。我們的教室，門窗雖然齊全，但是不密封，夏天蚊蠅飛舞，冬天寒氣逼人。七八歲的幼童在裏面上課，能坐穩屁股已屬不易，專心致志地聽講，認真領會老師的講課，不做一點小動作，真是談何容易！爸爸對我能不能嚴格遵守課堂紀律，不是很放心。他曾專門到我們教室外面窺視我上課。有一天放學回家，爸爸表揚說：“珊兒在課堂上表現不錯！”我問爸爸：“您怎麼知道我的課堂表現？”爸爸說：“前兩天，我順路到你們班教室後面看了看。我特地觀察你的聽講。菊老師講課時，你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兩眼始終圍着菊老師，沒有一點小動作。看你這麼認真地聽講，爸爸我很滿意！”我對爸爸說：“菊老師課講得好，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老師講課上了。”爸爸說：“菊老師確實了不起，她是我們家長心目中的江城斯霞！”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斯霞老師這個名字。菊老師在我們這些小學生的心目中，不僅是老師，更是慈母，她手把手地領着我們走好人之初、走穩人生路。經過菊老師的耐心教育，我們順利地完成了幼兒園小朋友向小學生的轉變，能坐穩屁股安靜地好好學習。上課時，極少有人注意力不集中或做小動作。即使同學之間有了糾紛，菊老師能春風化雨妥善解決。有一次，女生孫萍與何菁不知爲什麼爭了起來，從口角發展到動手拉扯，兩人的髮辮都扯亂了。課間休息時，菊老師讓她倆到老師辦公室去。我想：“這下壞了，不知道老師會怎樣批評她倆？也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告訴她們的爸爸媽媽？”再上課時，她倆手拉手回到了教室。我好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啊？剛纔還鬧得不可開交，怎麼就風平浪靜了？”下課後，我悄悄問孫萍：“老師叫你們到辦公室，沒有嚴厲批評你們？”孫萍說：“菊老師沒有批評我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讓我倆站好，然後用梳子把我們的頭髮仔細梳好，重新爲我倆紮好了辮子，輕輕地拍拍我們的腦袋，讓我們手拉着手回教室上課。”菊老師化解的矛盾，使她們終生難忘。六十年後，何菁仍清晰地記得這事，感激菊老師對她們幼小心靈的保護。菊老師這麼愛孩子，源於她自身的教育背景和人文修養。菊老師早年畢業於陶行知先生創辦的實驗鄉村師範學校，得到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耳提面命。陶行知先生“生活即教育、教學做合一、行是知之始”的教育理念早已深入菊老師的心，關愛孩子，教孩子做真人是菊老師的自覺行動，她就是這樣循循善誘地引導我們成爲守紀律、愛學習的好學生。27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對國慶節有“五年一小慶，十年一大慶”的規定。1959年10月1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週年紀念日，我們和全國人民一樣，歡欣鼓舞地迎接這個偉大節日的到來。我們江城市也和全國一樣舉辦了隆重的慶祝大會和羣衆遊行。國慶節晚上，江城市要像北京天安門廣場一樣，燃放焰火慶祝。我們小孩子特別喜歡看焰火，跟媽媽吵吵嚷嚷着要到市中心看焰火。媽媽不贊成我們到市中心看焰火：“你們年紀太小，不能到人羣密集的地方去！你們這麼小的個子容易被人推倒。一旦被外面的大人看不到你們，加上人羣擁擠，很可能把你們踩倒在地而發生傷亡事故。”大哥說：“那我們不是看不成焰火了？那還怎麼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週年？”媽媽說：“江城只有這麼大，焰火是朝着天上放的，全市人民都能看到，你們怎麼會看不到焰火？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我們雖然不很樂意，但覺得媽媽講話很有道理。天黑以後，大哥領我們來到江淮師範學院的山上看焰火。那個晚上觀看國慶焰火，由於地勢高，我們不但看得比其他人效果好，我們還發現那焰火是從鏡湖的煙雨墩和小赭山兩個地方燃放的。看來，聽媽媽的話真對，我們不但避開了危險，還安全地觀看到焰火。媽媽怎麼講都是對的，媽媽真神奇！若干年後，看到各地人羣集會多次出現踩踏事故，造成重大傷亡，我才理解媽媽的良苦用心。媽媽總是那麼睿智，那麼有預見，竭盡全力幫助我們安全健康地成長。有媽媽，是我們人生最大的幸運！我們這些小孩，有時候會頑強地表現出調皮的天性。有一次，菊老師到省城廬州開會兩天，向全省小學老師介紹當低年級班主任的經驗。學校臨時請江淮師範學院辦公室夏科長夫人楊璞老師來代課。菊老師的暫時離開，楊老師的到來，給了我班許多小同學“人來瘋”的機會。楊老師的舒州口音重，我們江城長大的孩子聽不大懂。於是，上課說話的多了，做小動作的有了，教室裏不再像菊老師在時有秩序，同學們也不像菊老師在時有禮貌。我很不習慣他們的行爲，只能在混亂中豎起耳朵聽楊老師講課。兩天後，菊老師回到班上，她一聲不吭地看着全班同學，臉上不再有往日慈祥的笑容，同學們立刻明白了老師的意思，都不敢嬉笑了。菊老師嚴肅地說：“這次老師外出兩天，我們班同學表現不很好，不認真聽楊老師講課，課堂秩序有點亂。大家說，這樣好不好？”教室裏鴉雀無聲，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沒人敢回答菊老師的提問，人人都知道不好。菊老師說：“今後不能再這樣了。我們班小同學，應該老師在與不在都一樣。你們同意老師的意見嗎？”聽了菊老師的話，我們都使勁地點了點頭，還是沒有人敢吭聲。菊老師接着說：“根據這兩天楊老師的觀察，我倆商量後認爲，只有兩位同學符合優秀學生的標準。”講到這裏，菊老師特意長長地停頓一下，看到我們全班同學傻傻的樣子，老師知道大家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會轉變了，這才露出些許笑容。菊老師環視了一下全班，說：“第一位是冷月同學。”全班同學目光刷地一下轉向了冷月，她害羞地微微低下了頭，眼睛看着桌面，童花頭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原本秀麗的她更端莊了。我發覺害羞時的冷月真漂亮！人的感覺就是這麼奇怪，不因爲某人長得好才顯漂亮，更由於智慧和品德出衆，才格外漂亮。冷月就是這樣的人！用時尚的話說，她是典型的秀外慧中！同學們都屏住氣，等着看誰是老師心目中的另一位優秀學生？恐怕每個人都希望這個幸運落到自己頭上。但是，誰都不敢有這個奢望，不知道自己那兩天表現到底好不好？畢竟是七八歲的小孩子，稍微有點放鬆就不好說了。我想，肯定與我無關，就沒敢往下想。菊老師接着說：“第二位是鄭彤珊同學。”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我嗎？我沒有那麼好吧？與最好的同學冷月並列，我可不敢這麼想。雖然，我知道自己愛學習，也守規矩，或者說有一點木訥。但成爲全班僅有的兩名優秀學生，我真不敢想！畢竟，班上每個同學都優秀。只是菊老師兩天不在，有的同學耐不住寂寞，有點原形畢露了。不過，受到崇敬的菊老師表揚，我還是很高興；能符合菊老師優秀學生的標準，我還是很開心！我暗下決心，今後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嚴格要求自己，始終表裏如一，老師在與不在一個樣，有人監督與沒人監督一個樣。小學一年級的這件事，使我終生受益。後來我當了海軍作戰團隊主官，始終慎獨而一塵不染。幾十年軍旅生涯，我始終表裏如一、無懈可擊，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我既得益於爸爸媽媽的薰陶，也得益於小學一年級菊老師的啓蒙。從小學一年級打好基礎太重要了，我真幸運！三個弟弟有沒有受菊老師啓蒙的機會？祝願他們能如願以償！那時，我覺得冷月除了是女生，與我們沒有不同。冷月個子不高，梳個童花頭，兩隻眼睛大大的，透露出智慧的光芒。她聰明機靈，熱愛學習，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她人很沉靜，話語不多，做事總是中規中矩。菊老師對她的肯定，使我有了學習榜樣，處處向冷月看齊，力爭做到最好。菊老師把我和冷月並列爲我班的優秀學生，是對我的肯定，與我特別守規矩有關。我自幼養成了守規矩的習慣。上學時，我會和冷月、蕭平、老健、吳生、沙咪等約好一起走。放學後，我會和冷月一起回家，有時她到我家做作業，有時我到她家小樓做作業。做完作業，她會領我參觀小樓，到她家的次數多了，與她的父母親漸漸熟悉起來。她父親冷禾教授是江淮省廣德縣的青年英才，年輕時留學美國，獲馬里蘭州立大學地理學博士學位；母親是申城富商的女兒。老話說的郎才女貌，在冷月的父母親身上得到了圓滿地印證。她母親果然氣度非凡，講的是純正的申城話，大波浪的捲髮，裁剪得體的旗袍凸顯着溫文爾雅。全職太太的母親，把家庭照顧得穩穩妥妥。她有哥哥冷峻和冷嶺，姐姐冷冰和妹妹冷霜。我不太明白的是，兄弟姐妹中數她學習認真，成績優良，舉止端莊，堪稱楷模。她兩個哥哥似乎興趣不在學習上，比較好動且調皮。同是父母親的孩子，差別之大令人驚訝！每次看到她那位大知識分子的父親冷禾教授回家，我總是肅然起敬！能與像我外公一樣獲美國博士學位的長輩近距離接觸，使我榮幸的同時有一種儀式感。在他面前，我說話和動作都特別拘謹。我知道，他是江淮師範學院最有學問的大專家！冷禾教授中等個子，國字形臉，濃眉大眼，鼻樑高挺，梳着標準的西裝頭，穿一身挺括的西裝，兩眼炯炯有神，話語不多。他回家後總會往餐廳看一下，看到冷月和我在安靜地做作業，會欣慰地笑了笑再上樓去。我奇怪的是，冷禾教授每隔幾分鐘就會搖一次頭，好像腦袋裏有什麼東西使他不舒服。每次看到冷禾教授這樣，我心裏總會起疙瘩，又不敢隨便問冷月她父親這是怎麼了？我擔心他老人家老是搖頭，會不會把腦袋搖出問題。他是新中國成立後，懷着深深的愛國之情，放棄了美國大學的高薪和優厚待遇，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的高級專家。他若得了什麼病，那損失不是太大了嗎？回到家裏，我和大哥二哥講述冷月父親搖頭的事，他們說：“在路上走，遇到冷禾教授時，經常看到他不時地搖一下頭。可能這是他老人家有某種病吧。”我家三個大孩子，始終疑惑這是怎麼回事？十一屆三中全會後，黨中央領導全國人民徹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人們再遇到冷禾教授時，他不搖頭了。原來小時候我們見到冷禾教授不時地搖頭，是他用這個方式表示對當時的政治環境和學術氛圍不滿！那時候，許多缺少科學思維的人歡呼和擁護極左運動時，冷禾教授已敏銳地察覺到問題了，這大概是有文化人與缺文化人的顯著區別！菊老師經常領着我們玩“拔蘿蔔”、“小兔兒乖乖”、“小貓釣魚”等遊戲，通過深入淺出、簡明易懂、潤物無聲地講解，使我們學到了團結才能戰勝困難，學到了識別壞人的方法，明白了一心不能二用、專心致志才能學好本領的道理。菊老師把對我們的關懷融入到教學中，使我們不但學到了文化知識，也打好人之初的基礎。下課後，我們徜徉在鳳凰山下與附中相連的操場進行豐富多彩的活動；聽廣播喇叭播放歌曲《小蜜蜂採蜜糖》，聽朗誦俄羅斯大文豪普希金的詩歌《漁夫和小金魚》；到附中生物園觀看各種動物和植物，在沼氣池瞭解沼氣發生與點燈的情況。一年級的學習和生活，促進了我們由幼兒園愛玩耍的小朋友迅速轉變爲愛學習的小學生。附小的教學嚴格而規範，不但學習文化知識，更注重道德情操的塑造，促使全校學生養成嚴格自律的好習慣，培塑健全向上的人格。深秋，全校老師一個不落地用三天去金陵學習金陵師範學院附屬小學“斯霞教學法”。學校決定：這三天學生全部上自習課，鞏固老師教的內容。由六年級學生、少年先鋒隊大隊長董勝和副大隊長榮光根據老李師傅的打鐘，督促各班級上下課。這兩位大哥哥是江淮師範學院數學系董澤凡教授和物理系榮楚卿教授的兒子。老師指定他倆負責，肯定有老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