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草稿14）

  在陽光下（草稿14）

    是我們的良師益友，是我們從事司法工作的領路人。在你的精心指導下，我們這麼快就實現了由志願軍骨幹向合格審判員的轉變。我們真誠地感激您！”他們驚奇的是，媽媽沒有絲毫“帶出好徒弟，會餓死師傅”的顧慮，媽媽說：“人民政權需要一大批忠誠衛士來保衛，你們能早日獨當一面地工作，是我最大的心願！”1955年7月30日，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通過並頒佈第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兵役法》規定，中國人民解放軍由志願兵役制改爲義務兵役制，遵照法律服兵役，是中國公民應盡的義務。秋天，四中部分高中、初中畢業生，根據《兵役法》的規定，報名參了軍。我記得特別清楚，歡送新兵的那天，二十多個四中學生，穿着嶄新的軍裝，頭戴新式船形帽，排着整齊的隊伍，在竟成樓前小廣場集合。爸爸和全校老師爲他們送行。新兵中高個子的高中生，指揮全體新兵高唱《我是一個兵》。他們意氣風發地一遍又一遍唱這支軍歌，表達着滿腔豪情！爸爸和老師們一邊熱烈地鼓掌，一邊跟着他們哼唱“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很快，歡送新戰士入伍儀式達到了高潮，爸爸和老師與每一位新戰士握手道別，新戰士則用剛剛學會的舉手禮向爸爸和老師們致敬。其情其景，我至今難忘！雖然只有三歲多，我也受到他們的感染。隨着他們的歌聲，我咿咿呀呀地學唱起來“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革命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海嗨，槍桿握得緊，眼睛看得清，敵人膽敢侵犯，堅決把它消滅盡！”這是我人生學會的第一首歌，至今不用看歌詞和歌譜，我能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唱下來。兒時的記憶真神奇！怎麼能記得那麼牢？我想，是《我是一個兵》琅琅上口吧。否則，我爲什麼記不住其他東西呢？！12爸爸和媽媽從我們幾個孩子剛懂事時起，就教育我們學會做人。爸爸媽媽有兩個朝夕相處的林姓小戰友，大林叔叔和小林叔叔。他倆中等個頭，大林叔叔憨厚一些，小林叔叔靈活一些。兩個林叔叔，是淮北同鄉。他們在淮海戰役中支援解放軍作戰，接着參加瞭解放軍。在戰爭中，他倆爲人民的解放流血流汗地拼搏。幸運的是，他們都躲過了死神的魔掌，雖然也受過傷，但不嚴重。江城解放後，他們從江城市軍管會轉到江城市人民法院當法警。大林叔叔年長一歲，個子高一點，眼睛有點凹，頭髮略微有點卷有點像外國人，他成天笑呵呵的，從來不知道憂愁。大林叔叔對媽媽說：“老常同志，我響應了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參軍解放了全中國，現在革命成功了。人民不再需要我拼死拼活地打仗了。”媽媽說：“你爲什麼講這個話，你想幹什麼？”大林叔叔說：“我沒有文化，人民法院的工作幹不來，像現在這樣當法警，不會有多大出息。”媽媽對他說：“沒有文化可以學！學文化比打仗容易得多，簡單得多。我和老鄭來當你的老師，你一天學一點，堅持幾年，還怕學不會？我國大陸是解放了，臺灣還沒有解放。再說，國家還需要你繼續努力，保衛人民的幸福生活。”大林叔叔說：“我的任務已完成了，解放臺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該回淮北農村老家娶妻生子，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了。”大林叔叔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聽媽媽的勸阻和組織的挽留，執意辭了工作，拿上政府給的可領取幾百斤細糧的米票，離開江城回老家去了。小林叔叔年輕一點，比大林叔叔機靈多了。他不想走大林叔叔的路，決心拜媽媽爲老師，學習文化知識和相關本領，很快成爲江城市人民法院法警中的佼佼者，被提拔爲幹部。後來，他在江城公安局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生伴侶，生了兩個可愛的龍鳳胎寶寶，過上了平穩祥和的生活。回老家後，大林叔叔的農業生產技能生疏了，身體不適應繁重的體力勞動。老家的日子並不如意，儘管大林叔叔很後悔，大錯已鑄成，根本不可能改變，只能在農村苦苦地煎熬。到三年困難時期，大林叔叔的處境越發艱難。爸爸媽媽在我家困難的情況下對他有所接濟，畢竟是杯水車薪，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每當提到大林叔叔，爸爸媽媽就爲他惋惜！大林叔叔的教訓太深刻，爸爸媽媽講述他的故事，是讓我們明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任何時候都必須從長遠思考人生。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陷入困境。爸爸媽媽受過高等教育，他們的思維科學爲我們的健康成長提供了保障。我們生了病，爸爸媽媽帶我們看醫生的同時，總是叫我們多喝溫開水，並且要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記得我有一次發燒，體溫始終下不來，我都快燒迷糊了。媽媽要我吃藥時多喝水。我非常難受，不想喝水。媽媽給我做示範，要我大口大口地喝水，並且咕嘟一口咕嘟一口地爲我計數。媽媽講：“多喝水是治病最好的辦法，多喝水才能多出汗，多出汗了才能降體溫；降體溫了人才會退燒；退燒後，人才能舒服一點，才能慢慢康復。”我雖然不懂道理，但知道媽媽是愛我的，一定是爲我好。我得好好聽媽媽的話，大口大口地喝溫開水。多喝水後，果然好多了。長大後，我瞭解並積累一定的保健常識，方知喝水確實是治病法，有利於病人恢復健康和健康人恢復體能。很小時能得到爸爸媽媽科學思維的啓蒙，我們真幸運！我自己能喫飯了，媽媽着力糾正我不會正確喫飯的毛病。那時，糧食的加工一定很粗糙，我經常會被石子硌到牙。每次我把石子咬碎後，都不能用舌頭把石子挑出來，只好把滿口飯與石子一起吐掉。我這麼做，媽媽心疼了！她既心疼我不會吐石子，也不捨得那一小口被我吐掉的米飯。媽媽說：“大米飯非常寶貴，你必須只吐石子，不許吐米飯！”這太難爲我了，我哭哭啼啼地說：“我做不到把石子從米飯裏分出來！”媽媽耐心地說：“你做不到也必須做到。大米是糧食，糧食是中國人的命根子，吐大米飯是絕對不允許的。不要說現在生活不富裕，不能浪費糧食；早年生活富裕的外公外婆，都非常愛惜和節約糧食。我年輕時在老家廣陵，每年要多次煮菜飯喫。那不是喫不起飯，是長輩要我們從小養成珍惜糧食的習慣。”說完，媽媽向我示範如何用舌頭把咬碎了的石子從滿口米飯中一點一點地撥拉出來。我模仿着媽媽撥拉石子的動作，我的舌頭太笨了！怎麼都不聽使喚。在媽媽的示範下，我耐心地反覆學媽媽的樣，終於有了一點感覺。真是太奇妙了！我不着急時，舌頭纔開始聽話，由非常笨拙到逐步能找到感覺，再到能撥拉出一小粒一小粒的碎石子……最後，我終於學會了用舌頭挑選出米飯中的石子。媽媽滿意地對我說：“糧食就是生命，任何時候不能浪費一點一滴。不管是豐收年還是饑荒年，糧食都是最寶貴的。作爲我們的孩子，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喫完那頓飯，對我來說太不容易了，我用了一個多小時。學用舌頭挑石子喫飯是件很難的事。學會了用舌頭挑出飯裏的石子，對我後來歷經三年困難時期和更加困難的農村插隊落戶，卻有救命的作用。用舌頭挑米飯的石子，使我最大程度地利用口中糧食，降低了飢餓的威脅，贏得了生的希望。媽媽早年教給我的這個絕活，真的使我受益無窮。四弟從小在我們兄弟中比較特殊，學會喫飯後，他不喜歡喫自家醃菜，只要喫醬菜店買的醬菜。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成了這樣？當保姆用醃菜喂他時，不會說話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吐掉。保姆反覆喂他多次，他堅決吐掉多次，一邊吐還一邊用手劃拉着，就是不願喫醃菜。媽媽覺得這是必須克服的毛病，絕不允許四弟養成不聽大人話的毛病。經過多次“較量”，在媽媽堅持下四弟最終改掉了吐醃菜的毛病。有一次，二哥的小毛病引起了爸爸的震怒。那天，年僅四歲的二哥到小朋友家玩。臨走時，他順手把巴掌大的玩具小汽車帶回了家。那個長看二哥人小，沒好意思讓他放下。回到家，二哥拿着小汽車在地板上玩。爸爸看到，立刻喝問：“小明，你手裏的小汽車從哪家拿的？你爲什麼要拿別人東西？”二哥本來就小，面對爸爸的喝問，他緊張起來，表達起來很困難，越着急他越講不清楚是從哪家拿的。爸爸誤認爲二哥是偷了別人家的東西不老實交代，連着喝問了幾遍。爸爸越問，二哥越講不清楚。爸爸一手抓住二哥的領子，一手抓住二哥的褲腰，把他拎到二樓的窗口，嚇唬他：“再不老實說清楚玩具小汽車從誰家拿的，就把你扔到樓下去！”面對爸爸的喝問，二哥被嚇得嘰哇大哭。我們幾個都嚇傻了！最後，媽媽覺得二哥受到嚴重驚嚇，肯定會接受教訓，輕聲對爸爸說：“小明這麼小，你已給了他嚴肅的教訓。趕緊帶他上門賠禮道歉去！”爸爸這才放下了二哥，輕聲細語詢問，才弄清了玩具小汽車是誰家的。爸爸領着二哥登門歸還了玩具小汽車，連連向家長賠禮道歉，說：“我教子無方，孩子任性地拿你家的玩具。非常抱歉！敬請寬恕！保證我家小孩再也不會這樣了。”爸爸對我們要求嚴格，教訓深刻，我們怎麼會再動別人家的東西？！國慶前，江城四中請來電影放映隊，在鳳凰山麓放了系列報道毛主席在國內活動的黑白電影。這是我第一次看電影。每當毛主席出現在銀幕上時，就會引起一陣陣熱烈歡呼。從爸爸媽媽和大人們欣喜的目光和愛戴的歡呼中，我記住了毛主席這個名字。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爸爸告訴我：“毛主席是全中國人民衷心愛戴的偉大領袖，是我們的大救星。在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下，我國人民得到了翻身解放，打敗了美帝國主義，現在正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從那時起，毛主席、共產黨這兩個名字就進入了我的腦海。由於年紀太小，我對毛主席和共產黨的認知很模糊。我以爲，到處並列懸掛的兩個領袖畫像中穿便裝的是毛主席，穿軍裝的就是共產黨了。這真是大錯特錯！幾年後，我才知道穿軍裝的是朱德總司令。生活就是這樣持續向前，我的小腦袋裏不斷地裝進許多小孩本不需要裝的內容，開始想許多小孩不需要思考的事情。雖然，我是個小孩子。但我對周邊的觀察有時還是比較細緻入微——我能記住許多與自己年齡不符合的東西。這應該是爸爸媽媽薰陶和教育的結果吧！那時，爸爸帶領四中老師們認真地貫徹黨中央關於培養有社會主義覺悟有文化的勞動者的偉大號召，把黨的要求貫徹到教書育人中。爸爸提出“耐心教育與嚴格執行制度相結合”的原則，開展多種教育活動，對學生進行共產主義理想和道德品質教育，調動了學生“爲祖國、爲人民、爲共產主義事業而努力學習，做祖國和人民需要的建設人才”的積極性。爸爸根據黨的教育方針，積極開展體育教育，提出體育教育要“既普及又提高”。沒有現成經驗，爸爸倡議成立四中體育鍛煉與健康領導小組，自己擔任組長，體育老師牛江、校醫陳臺生等擔任專家，探索和創新體育鍛煉與身體健康相結合的措施，促使江城四中每年都有小進步：1953年參照《蘇聯中小學體育教學大綱》，開展體育教學活動；1954年參照《北京市體育教學綱要》，實施體育教學和體育鍛煉，推行《體育鍛煉標準》，促進學生們自覺參加體育鍛煉；1955年試行《準備勞動與衛國的體育鍛煉制度》（簡稱《勞衛制》）。爲了抓好落實，爸爸率先垂範，要求別人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要求學生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好。作爲四中的領頭人，爸爸努力做到幹什麼學什麼，幹什麼愛什麼，想方設法使自己成爲內行。爲響應黨中央的“向科學進軍”的號召，他制定並公佈自己的學習計劃，擬用三年業餘時間完成蘇聯國家標準的副博士課程，並通過學位論文的考覈與答辯。爸爸帶頭參加體育鍛煉。那時我雖然小，喜歡看學生們在大操場上鍛鍊身體。我經常看到爸爸和學生一起，穿着背心、褲頭在竟成樓下的大操場上跑步、跳躍和打球。從1952年9月爸爸接手領導江淮省江城第四中學起，短短三年功夫，江城四中的教學質量和培養人才得到了大幅度提升。1955年下半年，江城四中被江淮省人民政府批准爲首批四所省級重點中學之一，成爲江城市中學建設與發展一面迎風飄揚的紅旗。

  第三章131956年，兩件有歷史性意義的大事深刻地影響着我國。第一件大事是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兩次發表重要講話。第一次第三章131956年，兩件有歷史性意義的大事深刻地影響着我國。第一件大事是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兩次發表重要講話。第一次是4月25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作《論十大關係》的重要講話；第二次是4月28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做報告說：“藝術問題上的百花齊放，學術問題上的百家爭鳴，應該成爲我國發展科學，繁榮文學藝術的方針。”這是毛主席提出，經中共中央確定的關於科學和文化工作的重要方針——“雙百方針”。這是毛主席在社會主義時期通過對國家主要部門認真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得出的科學論斷。爲了宣傳貫徹“雙百方針”，1956年5月26日，中央宣傳部陸定一部長代表中共中央向知識界作了題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講話，對“雙百方針”做了準確全面的闡述。“雙百方針”引起了全國知識分子、民主人士的強烈共鳴，極大地調動了知識分子、民主人士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的積極性，他們決心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爲建設中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新社會貢獻畢生精力。第二件大事是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於1956年9月15日至27日在北京勝利召開。大會確定了“總結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以來的經驗，團結全黨，團結國內外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爲建設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中國而奮鬥”的宏偉目標。這兩件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事件，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的積極性，也極大地調動了爸爸和四中全體師生員工。知識分子出身的共產黨員領導幹部的爸爸，正直善良，始終堅信黨的領導，對領袖有天然的崇敬，認爲黨的決議一旦頒佈必定會得到完全徹底的貫徹和落實。在爸爸的心目中，全體共產黨員都像他和媽媽一樣對黨和人民赤膽忠心。由於江城四中前身的萃文中學是國內外有影響的教會學校，加上抗戰勝利後，美國駐中國大使司徒雷登曾訪問萃文中學。少數人因此認爲，帝國主義勢力對萃文中學的滲透較深。爸爸這位戰鬥在國民黨反動派統治中心的共產黨員，不認可這種偏見。他認爲，帝國主義滲透下的中國人民不會主動成爲帝國主義的奴僕，萃文中學老師和員工是國民黨反動統治的受害者。我們不能用革命者的標準要求他們，只要他們服從共產黨的領導，遵守新中國的法律，就是團結對象，就要帶領他們走社會主義道路。在1955至1956年的“肅反”運動中，爸爸領導的四中對教師的政治審查是嚴肅認真的。根據上級規定，要求每位教師講清楚在舊中國參加過什麼政治團體，擔任過什麼職務，是否有歷史污點等，只要個人反映的與組織上掌握的情況相符就可過關。經過對留用教師歷史的內查外調，沒有發現有人在解放前有罪惡，沒有人被定爲敵對分子或專政對象。這樣，教師們都可安心工作了。這本是好事，有人卻不這麼認爲，他們固執地要在雞蛋裏面挑骨頭，認爲舊社會過來的人只要找就能找出毛病。1956年第一季度末，上級爲四中派了個叫昂一季的副校長。這位昂副校長原是江城市文教局下屬某書店科級副經理，調任四中副校長就是副縣級了。副校長是工作異常繁忙而辛苦的爸爸向上級反覆要求才派來的。爸爸歡欣鼓舞地迎接副校長的到來，相信他肯定會成爲自己的好幫手。爲歡迎昂一季副校長，住爾敦樓一樓少年先鋒隊大隊部的大隊輔導員可新老師一家主動搬至學校動物實驗室隔壁的平房，讓昂一季副校長家住。當時，昂一季和夫人非常感激可新老師的謙讓與爸爸的關心。我這個小人精，又要仔細觀察人了。昂一季叔叔中等身材，腦袋有點長，上下兩頭尖。他的臉色白皙，眼睛深凹，顴骨突出，始終不開笑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問題。他夫人劉阿姨，也是中等身材，有點福態，圓臉龐，濃眉大眼，臉上始終綻出燦爛的笑容。我每次上樓經過他家，劉阿姨總要摸摸我的小腦袋，我覺得她是真喜歡我。她女兒叫昂雁，比我小一點。媽媽總是叫她大雁子，我們兄弟也跟着喊她大雁子。我心裏還是有疑惑，她明明是小女孩，怎麼把她叫成天上飛的大雁呢？當時，我們兩家樓上樓下朝夕相處，看起來親如一家人。我奇怪的是昂一季叔叔不像其他人一樣常來與爸爸商量工作，他從來不上樓。知識分子出身的爸爸不知道的是，昂一季來江城四中是負有特殊使命的。儘管爸爸對昂一季很信任，工作上很放手。昂一季的到來，卻使爸爸開始走下坡路。昂一季參加革命前是某商店店員，算是工人出身。由於出身好，很快，昂一季被任命爲四中黨支部書記。爸爸並不在意是不是擔任黨支部書記，反而覺得昂一季負責黨支部，自己可以集中精力抓好教學與行政工作。昂一季卻知道黨領導一切的重要性！他擔任了黨支部書記，雖然資歷淺，能力不算強，掌握了四中黨支部的領導權，那資歷、能力和貢獻都在他之上的鄭天壽，將時時、事事和處處在他的領導下。如果爸爸做的事不合他的心意，他隨時能以黨支部名義予以否決。這樣，本應是助手的昂一季成了決定爸爸命運的人，這是爸爸這個善良的共產黨人始料不及的。擔任四中黨支部書記後，昂一季原本白皙的臉更白了，尖尖的下巴更尖了，低垂在眼瞼下的眼睛似乎更隱祕。他更不苟言笑了，陰沉的臉上透露着特有的精明。人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他一定在想着什麼！那時，毛主席強調“東西南北中，全聽黨調動，黨是領導一切的”，黨領導一切至少要在黨內有職務，爸爸在四中黨支部只是普通黨員，上級這麼安排，一定預示着什麼！爸爸就不想一想，他怎麼才能開展好工作？新中國建立以後，共產黨由革命黨成爲執政黨，由革命組織轉型爲政權組織，逐漸地一切事務和問題都要經過黨組織來研究和決定。在黨組織內有職務者領導黨內沒有職務者，黨內職務高的領導黨內職務低的。爸爸行政上是校長，在黨內得聽從昂一季這個黨支部書記，就是說必須看昂一季的臉色行事。上級安排昂一季這個資歷比爸爸淺，文化比爸爸低，能力比爸爸弱，羣衆威信不高又不熟悉四中的人當黨支部書記，對爸爸的不信任是顯而易見的。爸爸解放前在江城領導着九十多名共產黨員幹革命，他們遍佈於白色恐怖下的大學、中學、工廠、商店等。當時，爸爸沒感到有什麼困難，反而是遊刃有餘。現在不讓他負責只有十來名黨員的中學黨支部，他應該揣摩到上級的意圖。爸爸是來教書育人的，要爲國家培養大批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和保衛者，他沒心思計較領導上的信任與否。正直善良的爸爸，還在用革命年代的思維看待昂一季，認爲黨內同志會依照《中國共產黨章程》行事，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不久，爸爸善良的願望就被擊碎了。這時，危機正悄悄地襲來，爸爸信任的學校祕書兼團委書記洪雨與總務處員工和訓被以歷史反革命分子的罪名逮捕。洪雨是志俠老師的丈夫，他倆育有志佳、志淼和志達三個孩子。和訓的妻子是附小嘉雍老師，他們育有和超、和羣、和榮、和明、和琳五個孩子。這麼折騰，兩個家庭瞬間垮塌了——夫妻、父子從此天各一方！他們家的生活怎麼繼續？洪雨與和訓的被捕，昂一季事先沒向爸爸透露。這下搞得爸爸有點懵場了！爸爸記得對四中全部人員進行過嚴格審查，沒有發現歷史問題。現在根據什麼定他倆爲歷史反革命？作爲校長，對學校祕書兼團委書記、總務處員工被逮捕，竟然完全不知情，這怎能說得過去！但事實就是如此。爸爸不能左右局勢，卻要背上不管員工死活的黑鍋！若他們家人尋了短見，爸爸還得背上草菅人命的黑鍋！這對爸爸來說，既難受更難堪！如此一來，打破了四中教職員工中原有的平靜，本已穩定的人心波動起來。爸爸不能左右局勢，還得爲扭轉局勢操勞。這太難爲他了！洪雨與和訓的被捕，在四中引起了恐慌，人們開始擔心什麼時候自己會災難臨頭。14多年來，爸爸在四中學生中深入開展共產主義理想和社會主義品德教育，幫助學生樹立爲祖國富強、爲人民幸福、爲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刻苦學習，努力做黨和人民信賴的革命事業接班人。這些活動，調動了學生爲建設社會主義祖國而學習的積極性。蕭賡、業才、成蹊、鄭枝等優秀高中生脫穎而出，成爲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的骨幹和建黨積極分子。他們帶動了學生積極地學習和進步。桂桃英大媽看我上了幼兒園，對媽媽說：“珊兒大了，不再需要我帶了，我想還是自己出去找活幹。”媽媽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儘管直接對我們說，是回江北老家做田？還是留在江城務工？”桂桃英大媽說：“我不想回老家種田，一是長期不做田，我已做不來田了；二是做田太辛苦還不掙錢，我想留在江城找個力氣活幹。”聽了桂大媽想法，媽媽請公安派出所把她遷入我家的戶口留在江城單獨開戶，使桂大媽能拉板車賺錢養家。這比回農村的勞動強度小了很多，收入也多了不少，極大地緩解了她的生活壓力。從那時起，我開始知道在農村生活的不易。桂大媽遇到善解人意，富有同情心的媽媽，算是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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