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四——接二)

闺女跟我讲了她妈妈的故事。

闺女说:“我外祖家祖上是经商的,经济条件很好,我姥姥是由丫鬟伺候的。我妈嫁给我爸是下嫁了,我爸家是农村的。”

我说,“那当时没有了解清楚。”

闺女说:“某种缘分,我姥爷认识了我爷爷,我爷爷当时是生产队长,人很好。我姥爷见过我爸,觉得我爸人长得好,秉性也好。我爷爷也满意我妈,看着我妈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和。俩老一拍即合,定下了这门亲事。

“我爷爷好,我爸也好,但我奶奶人不好,都知道村里有三个坏老太太,我奶奶首屈一指。我奶奶对我大娘和她的孩子们还好,对我妈和我们不好,孩子们之间吵架,我奶奶总是训我们。可能觉得家庭条件上有差异,有自卑感,对我妈老摆着婆婆的谱,抽着大烟袋,看着我妈忙不过来,也不搭手。我姥姥来家照顾我妈月子,她不光不帮忙,还对我姥姥爱答不理,我姥姥在我家忍辱负重地照顾着我妈,我妈在这个家忍辱负重地照顾着我们。

“后来我妈到附近的厂子上班了(临时工)。我爸和我妈都早走晚回,我七岁就带弟弟妹妹、做饭什么的,九岁就在地里干活,割草、割麦子、掰玉米等,我奶奶看着我干活不搭手。我十二岁那年,自己用小车拖回队里分的二百斤高粱,累得我咳嗽了好几个月,把我爸妈心疼坏了,我奶奶一点都不管。

“那年我妈的手骨折了,刚拆的被子做不起来,孩子们没得盖,我奶奶眼看着不管,邻居想帮忙也不敢,因为我奶奶太坏了,都不敢惹,最后还是我妈坚持着手疼勉强把被子缝起来,我们几个孩子才有被子盖。”闺女边说边不住地看妈妈,心疼得不得了。

闺女说:“我十三岁那年。我们全家随爸爸把户口转到了城市,辽宁本溪。爸爸是大厂的厂长,妈妈也当了工人。后来奶奶老了(爷爷死的早),爸妈就把她接到本溪。可她住不惯城市的楼房,几个月后就回了老家,跟着大姑。两个儿子(大伯大娘都有工作)出钱,大姑照顾,一直到死。奶奶死时九十三岁,耳不聋眼不花,做针线活串小针没有问题。”

我问躺在床上的大姐,“您不恨她吗?”大姐笑着说:“开始恨,后来不恨了,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恨啥,该给钱给钱,该买东西买东西。”

闺女说:“现在我们老家亲戚六人,属我妈有福气。我爸对她好,我们三个孩子对她好,孙子孙女们对他们都好。我们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外人都很羡慕。”

我感慨地说:“妈妈到这个家里,用自己的贤德善良和忍辱负重尽了自己的能力和责任,感化了老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孩子。这是规律,也是妈妈的福报。”

闺女告诉我,他们姐弟三个都在深圳做买卖,买的同一座楼的同一个楼门,平时互相照顾着,很是和睦。孩子们帮爸妈在辽宁本溪买了一个二百多平米的楼房,节假日一起回家时,住着很宽松。楼下是大客厅,姐弟几个都会做饭,妹夫当大厨,各种饭菜比厨师做得不差。收拾什么的都是晚辈的孩子们,不需要我妈做任何事情,我爸妈只是乐呵呵地等着。”

昨天上午闺女带着妈妈出院了。出院后再观察几天就回本溪老家了。他们家人(爸爸、妈妈、弟弟和她)是自驾车来北京的,本来是陪爸爸复查(爸爸去年在301医院做了一个大手术,复查后挺好),结果妈妈染上了冠状病毒,引起脑梗,开始腿麻,迈步困难,还向一边偏。现在基本好了,可以回家养着了。

闺女走时,我正躺在床上输液,向大姐摆了摆手表示再见。闺女来到我的床前,我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闺女却俯下身子,用她的脸颊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那一刻,我好感动!我含着眼泪说,“闺女,没有待够!”

她又亲了亲我的脸颊,嘱我好好治疗、保养,争取早日康复!之后,她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扶着妈妈的胳膊,离开了病房。

她们走后,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房间里也空荡荡的。

我一直认为,血缘固然重要,但情感更为珍贵!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