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宋·文天祥

金陵古會府,南渡舊陪京。

山勢猶盤礴,江流已變更。

健兒徙幽土,新鬼哭臺城。

一片清溪月,偏於客有情。

這首詩是詩人被俘後路過建康(今南京)所作。

前六句主要寫了建康的歷史地位、變化以及人民的不幸。最後兩句對月抒懷,表達祖國河山爲外敵所佔的無奈和沉痛。

“金陵古會府,南渡舊陪京。”點明建康地位的詩句,很有王勃《滕王閣序》的開頭:“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的意味。

不過這兩句並非在泛泛地介紹建康的歷史,而是把它放在“會府”、“陪京”的位置上,使之越發顯示出同國家興亡的關係來,並進而說明作者所以一入建康便感慨系之的原因。

同時,句中的一個“舊”字,還彷彿表示:陪京之事,已爲陳跡,只可追撫,不得而再了。

“山勢猶盤礴,江流已變更。”繼言建康的變化。山勢既然盤礴,江流也當依舊,這纔是生活的真實,因爲改朝換代並不能使山河改觀。

然而,國家變了,人事變了,作者的感情也變了,所以在詩人看來山勢依舊,而江流已非,這種用藝術的真實“破壞”生活的真實而成的句子,古人叫做“無理語”。

“無理語”有極強的表現力,清人賀裳稱之爲“無理而妙”(《皺水軒詞籤》),並說:“理實未嘗礙詩之妙······但是千理多一曲折耳”(吳喬《圍爐詩話》引)。

之所似能夠“多一曲折”,是由於感情的作用;反過來又因爲有了這一曲折,感情被表達得更集中、更突出了。

“健兒徙幽土,新鬼哭臺城。”則是說這裏最大的變化是這裏的人。元人入主中原後,宋朝的忠臣良將非遷即死。“健兒”、“新鬼”包括了忠於宋室的一切人;“徙幽土”、“哭臺城”則是他們最可能有的歸宿。

本應居於城中的人偏徙幽土,含冤的鬼魂竟哭於往日繁華的臺城,這裏敘寫的是建康的現實,也泣訴了作者的情懷。從寫法上看,中間四句採用兩兩相對的形式:三、五句真事直寫,樸素、有力;四、六句虛事實描,強烈、感人。

“一片清溪月,偏於客有情。”寫對月傷懷。大約是山河供愁、人事催淚,所以當不堪回首的時候,作者只能掉頭去看“清溪月”。也只有這月“偏於客有情”。

有何情,作者不說,但從亡國以後的陪京“月”,同被俘以後解送北上的“客”的聯繫中不難得出答案。這裏,詩篇以欲言又止的姿態剎尾,是有意留給以廣闊的想象天地。無言的結果,可能敵得過萬語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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