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詞體的形式特徵(四)

第六個方面:就是審音用字

我們從整首詞的詞調,到詞的分片,也就是樂段,再到詞的押韻也就是樂句,在到詞的長短句也就是字句,最後到了最小的一個單位就是字聲。很明顯,詞由於和音樂要相配合的這樣一種需求,決定了它的字的聲音是有講究的,它就無法像詩歌那樣只需分平仄。

古代漢語的聲調區分爲平上去入四聲,其中陰平陽平都屬於平聲,上去入三聲都屬於仄聲,在詩歌之中只要區分平仄就可以了。但是在詞裏面它的要求要複雜的多。我們看南宋李清照的詞論裏面有這麼一段話:

蓋詩文分平側,平側就是平仄,而歌詞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

李清照的意思是說歌詞的自身的選擇,爲了和音樂的需求相配合,它的細密程度要更加的複雜,要區分的更加細密。宮商角徵羽五聲,喉音、舌音、齒音這些都要區分開來。

清代謝元淮在《填詞淺說》中說:

詞有聲調,歌有腔調,必填詞之聲調字字精切,然後歌詞之腔調聲聲輕圓。說的也是同樣的道理。所以詞的這種自身的需求,從緣由來講,是由音樂決定的。從結果來講,卻造成了詞的一種特殊的魅力。它的旋律的變化往往就反映在字聲的變化之中,所以我們讀起來所產生的這種美感,這種漢字吟誦產生的美感,應該說詞在這方面是比詩歌更加具有魅力的。

當然在唐宋時代,並非所有的詞人都是精通音律的。有的詞人像柳永、像周邦彥、像姜夔,這樣一些以精通音律而著稱的詞人,他們在審音用字方面的精密程度,達到的水平是非常高的。但是對於其他的詞人來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恐怕也不一定。

我們從唐宋詞人的實際的創作實踐來看,大體上我們可以這樣來判斷,就是大處和拍,細處審音,尋常處講平仄,緊要處分四聲。它的意思是說,一首歌詞或者一首詞,並不一定要做到每一個字,都必須完美的去吻和音樂的要求,這兩者之間終究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所以在一些關鍵處,緊要處,四聲區分開來,一般的地方可能就通過區分平仄就可以了。

同時我們也要了解到,唐宋詞在當時它是一種活的音樂表演形式,在這個表演的過程之中,表演者具體來講就是歌妓演唱者,這位歌妓她有一定的能動性,有一定的靈活性。也許某個字眼,詞人所填的字眼,可能不是特別的吻合旋律的需求,但是它可以通過歌手的調節,把它唱的吻和旋律的要求,這種情況在現在的流行歌曲中也是存在的,我們想古代恐怕也不外乎如此。

但是在一些關鍵點,比如說詞的過片,詞的結句,還有詞中的領字這些方面,它的四聲,旋律的要求就更加高一些,這就需要嚴守音律的要求。比如說我們下面可以看到《水龍吟》這個詞調,《水龍吟》這個詞調後面的三句,我們這裏舉辛棄疾的兩首《水龍吟》:前面一句,

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爲先生壽。

另外一首也是辛棄疾的: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我們就會發現,辛棄疾本人其實並不以精通音律而著稱,但是他填的這個詞,同樣都是《水龍吟》,在幾個關鍵點上面,它是非常一致的,非常統一的。比如說第1個字 待 和下面一首的 倩 字。這兩個字在詞裏面都是領字,所謂領字就是一字領起下面的一句兩句甚至更多句的,起到一個引領作用的一個字。而這個字在唐宋詞裏面,一般來說都是用去聲字,所以我們在辛棄疾這首詞裏面就會發現待字、倩字都是去聲字,它顯得非常有力,才能夠把後面的幾句領得起來。

還有像這首詞的《水龍吟》的結句。結句的句法,一般我們看唐宋詞人,基本上都是用一三句法,也就是這個最後一句的四個字不能寫成像前面一句那樣,乾坤事了,或者紅巾翠秀這樣並列的結構,而應該寫成一三,爲先生壽,搵英雄淚,應該是一三的句法,這個在辛棄疾詞裏面也都是完全一致。

姜夔的那首著名的《揚州慢》:

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縱 這個字也是領字,而這個字我們會發現它同樣用的是去聲字,所以這就是我們講的,唐宋詞在形式上面的六個方面,從大到小六個方面的形式特徵,這是它和近體詩歌非常不一樣的地方,也是我們閱讀感受詞的時候,和閱讀感受詩歌的時候,我們採用的不同的角度,這需要我們在大量的閱讀,和不斷的揣摩甚至吟誦的過程之中,逐漸的加深我們的審美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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