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課桌,課桌彷彿千斤重,累得我氣喘吁吁。
太陽不再是溫暖的,變得毒辣起來。
我的心就像掛了一塊秤砣,使勁往一個未知的深淵墜下去。
不知不覺中,我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是植物發出的聲音。
懸掛在走廊的藤蔓植物隨風擺動,一邊擺一邊嘲笑着我,它們在說,我可等着看你們的好戲,我已經準備好隱蔽的角落,就等着你的到來。
我的心一陣陣顫抖,突然無法呼吸。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又聽到另外一種聲音。
這是來自花朵的聲音。
這些美麗的花朵轉眼就不再是美麗的天使,而是詭異的惡魔,它們在竊笑,它們笑得留下了五顏六色的眼淚,不是眼淚,是令人髮指的鮮血,一股子腥臭味撲鼻而來。
我差點吐出來。
這是極度緊張產生的連鎖反應。
可我無法控制這種緊張,擡着課桌的身體,不自覺朝着超娃子他們走過去。
那是我的必經之路,雖然緊張,也只有硬着頭皮上前。
一陣暖風吹過,那些嘲笑的聲音被吹散了,消失了。
我回頭看去,藤蔓植物還是那麼慵懶地地垂着,翠綠異常,鮮豔的花朵恢復了常態,多姿多彩,令人賞心悅目。
我深吸了一口氣,因爲已經走到超娃子跟前了。
超娃子低着頭,眼睛向上翻着,目光從垂下來的頭髮縫隙間,像一條毒蛇一樣,射向我們,那垂下來的頭髮絲,被嘴裏的氣吹得忽上忽下,滑稽極了。
我深呼吸,目視前方。
翻皮和我一樣,儘量不看超娃子這邊。
我心裏在打鼓,快了,很快就走過去了,他們不會找我們麻煩,再快點,再快點,再快點。
我的手心全是汗,雙腿甚至有點發軟。
特別是從超娃子面前經過的時候。
那一刻,我和他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我甚至都可以聞到他們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煙味。
再快點,他們沒喊我們,沒喊我們,就是這樣,保持鎮定,堅持一下,勝利就在前方。我繼續默唸。
翻皮一聲不吭,跟着我的節奏,我們大步向前,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些人就像空氣一樣。
終於,我們從超娃子面前經過。
我的頭偏了一下。
“不要動,不要回頭看,他們看着我們呢。”翻皮蠕動着嘴脣。
我恢復鎮定,用餘光感受身後的情況。
毒蛇的氣味還在,煙味還在,那一頭中分還在飄。
慢慢的,餘光裏不再有他們的身影,我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結束了,他們沒有找我們麻煩。
我看着翻皮,露出輕鬆的笑容。
翻皮的長髮全部垂了下來,他也學超娃子那樣,向上吹氣。
哦,我忘了,這不是超娃子的專利,翻皮也是這個動作的熱衷愛好者。
我突然發現,超娃子和翻皮竟然留着同樣的髮型。不同的是,超娃子的頭髮更油更亮更黑,翻皮的的頭髮要顯得枯燥一點。
翻皮擡頭看了我一眼,回以微笑。
正當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你們兩個等一下。”超娃子在身後喊着。
不是喊我,不是喊我,我心裏默唸,就當沒聽到,擡着課桌繼續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不遠處就是那個圓形的拱門,進去了,就可以碰見老師,就可以躲過一劫。
快點呀!
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能夠飛起來。
我感覺到翻皮和我一樣的緊張,一樣的着急。
我們倆心照不宣,同時加快腳步。
“嗨,叫你們兩呢!等一下。”聲音很大,很恐怖。
我們繼續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加快腳步。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砰的一聲,課桌被按在地上。
我們兩停下來,緊張讓我劇烈地呼吸着,身體不住顫抖。
“叫你們倆,你們是聾子嗎?聽不到嗎?”一個黑黝黝的男生凶神惡煞地說,應該就是那個黑娃。
“我們以爲你在喊其他人。”我輕輕地說。
“其他人,你自己看看,這裏周圍有人影嗎?”黑娃指着周圍說。
“這麼多人!”我看着人來人往的同學說。
翻皮噗嗤笑了出來。
黑娃臉面沒掛住,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整個人咯噔了一下,尷尬而恐慌地看了看翻皮。
翻皮對我搖搖頭。
我才鎮定下來。
“這那麼多人,我咋知道你在喊我們嘛!你自己看,是不是。”翻皮指着周圍,和我們一樣搬着課桌椅子工具的同學,還有很多同學經過,朝我們和他們打招呼。
“行了行了,現在告訴你,就是喊你們。”黑娃說。
“有啥事嗎?”我問。
“過來就知道了。”
黑娃說完,向一旁擺了擺頭,意思是到那邊去。
我看看翻皮,翻皮看看我,兩人撇了一下嘴,無奈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