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井(6)

那會上學,從來都不是負擔。放學的鈴聲一響,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誰也不會背書包,更不用說寫作業,。衝出校門的那一刻,總有幾個腿腳快的小子比賽着誰是第一名。

農村的孩子野,只要不是農忙季節,放學後的時間就屬於我們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男孩子的遊戲比較多,比如比賽爬樹、摔泥瓦屋、推鐵環、彈溜溜蛋、打卡……狹窄的衚衕裏,三個一夥,五個一團,玩得熱火朝天。

你看,這邊兩個人玩瓦屋爭執不休,一個說另一個補洞給的泥少,另一個說對方耍心眼;那邊推鐵環的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嘴裏嚷嚷着“讓路!讓路!碰着不管……”彈溜溜蛋的用力過猛,溜溜蛋竟被彈飛了,直接砸到打卡的人身上,又少不了一通爭執嚎叫……

小女孩則在另一邊玩,有的跳繩、有的拾茭、有的踢毽子、還有的織手套……雖不如男孩子那邊熱鬧異常,但也玩得津津有味。

鄉村傍晚時分的大街和衚衕,是孩子的世界。一個個熱火朝天、全情投入,完全沉浸在遊戲的樂趣當中。

就連從地裏下班的大人,要想從街上、衚衕裏過去,都得吆喝半天,否則根本沒有人給他們讓路。

成年以後,每每遇到生活中的難題,我都會不自覺地想起童年時和夥伴們無憂無慮玩耍的情景,真想再回到過去,無所顧忌地耍一次。

想歸想,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時過境遷,童年的美好也永遠定格在那個特殊的時期。

我們小時候家裏是沒有零食的,偏偏一個個跑得歡,早上起來上學時,肚子餓得咕咕叫。

爲了填飽肚子,那時候還真是花樣百出。

你看,寒冷的清早,上學路上一個個姑娘小子手插到袖筒裏,胸前大多抱一個冰涼的饅頭。

那饅頭又涼又硬,很費力地咬下來一口,有時還會被風乾的饃饃皮把嘴脣扎出血。即便這樣,也得喫,先前是因爲餓,後來純粹變成了一種習慣,早上起來不喫點東西心裏就好像缺點啥。

別看涼饅頭難喫,也不一定能天天喫,有時大人們嫌孩子喫得多,早早地把饅頭藏起來,讓你根本找不到。

沒有辦法,只能另找門路。實在沒喫的,乾脆抱一個大地瓜。用嘴巴把皮啃掉,也能喫上一大會子。

後來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學校有一陣子流行帶凍地瓜,也就是晚上睡覺前把地瓜放在屋子外面凍一夜,第二天上學時拿着喫。

凍過一夜的地瓜,簡直和石頭一般堅硬。想要把一整個地瓜喫下去,不說比登天還難,那也是費老勁了。只能用牙一點一點往下磕,比石匠鑿石頭都難。

你看校園裏,他抱一個,你抱一個,全都歪着腦袋咧着嘴使勁地啃。有的喊冰得牙疼,有的叫着牙快被硌掉了,還有的說舌頭粘在地瓜上了……即便這樣,誰也捨不得丟掉那冰冷的凍地瓜。

記得有一天早上,我們正上着課,有一個同學偷偷地啃地瓜被老師發現。只見老師從那位同學手裏拿過來,隨手扔到院子裏,沒想到竟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原來那時地也被凍得像石頭一般堅硬。

老師隨口訓了一句:“你們是鐵胃嗎?這麼冷的天居然喫凍地瓜,不怕吃了拉肚子。”還真被老師說中,真有人因此拉了一褲子,被他的孃親連打帶罵地接走了。

還有人別出心裁,竟想到了喫粉條渣渣。那時家家戶戶都在冬天漏粉條,漏一次,曬乾放好夠喫一年的。

上學時,裝上一口袋粉條渣渣,夠嚼一天的。粉條被曬得又乾又硬,放到嘴裏,半天嚼不動,累得腮幫疼。

雖說難嚼,可是挺能挑戰人的韌性。脾氣上來以後,非得把這口袋裏的渣渣嚼完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嚼出了地瓜的甜味,那絲絲縷縷的甜,竟能一直甜到心裏。

這樣嚼過一次,第二天喫飯,滿嘴牙都痠疼痠疼的,連饃饃都快咬不動了。痛定思痛,決定再也不喫這種東西。可是過不了多久,竟又鬼使神差裝上一口袋,實在是沒得喫啊!

還有一種自制的零食,幾乎家家都有,那就是曬地瓜幹。

那時家家戶戶都種地瓜,地瓜是我們冬天主要的口糧。收地瓜時,大人們會把長得特別小特別細的小地瓜挑出來,留起來餵豬,這部分地瓜就不必下到窖裏。

有心的家長會從中挑出來一些好的,放進鍋裏煮熟,然後把煮熟的地瓜運到房頂上曬,曬乾水分,筋道可口的地瓜幹就成了。

把這些地瓜幹收到籃子裏,掛在門後邊,一家人的零食都有了。和以上所有的零食相比,地瓜幹無疑是最可口的,除了老掉牙的老頭老太太不喫,幾乎沒有人不喜歡。

雖說和現在的日子相比,那時的生活困難很多。可是對於不知愁爲何味的少年來說,那段歲月卻帶給我滿滿當當的美好回憶,苦也不覺得苦,反而感覺很幸福。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