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代:傳奇人物莫雄和他的“視察報告”

說明:因近期本人的一系列事務,沒有再寫新文章,故決定轉載九江文史專家們的舊文,這些篇目多發佈於內部資料集中,未見於網絡。發佈的目的,一是爲了使之傳播得更廣泛,二是爲了向老專家們學習,三也爲關注九江文史的讀者們提供一些別類的文章。

 1932年,民國政府將江西省劃爲十三個區,現九江市所在地區中的七個縣,被劃爲第四區。近期筆者找到一份《江西省第四區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第一次視察報告》的資料(後簡稱“四區視察報告”,見下圖)。

該資料披露了不少未聞信息。專員莫雄(見下圖),1934年7月16日上任,區署的駐地,卻不是九江而設在德安,上任時到德安看到牆上貼着歡迎莫專員的標語。在德安工作了一個月,按規定條例,要對屬縣進行一番視察,莫把需要了解的情況作了安排後,一行於8月16日起程。

第一站到星子,依次爲都昌、湖口、彭澤,每縣頭尾約3天,第5站來到九江縣,對各項工作進行了一番調查後,給縣長鮑公任的評價:“能將各項要政,次第推行,各有相當成績,其勞勳足念。”  

對九江縣的防務,記載爲:當年二月,有贛西遊擊隊擾南潯路,並盤踞於岷山;四月,另一股圍攻端昌,以一部竄踞港口馬家壠,還有零星部分出沒於戴家山、李家榨及小陽鋪、花盤畈一帶。儘管市區尚屬安定,全縣也按要求建了16座碉堡,其近市區的有三裏街丶十里鋪丶閻家壠丶陸家壠丶楊樹咀各1座(見下圖)。

現在年紀大的人可記起的是三裏街這一座,在原省三監的門口。其他對當時九江的教育丶建設丶商業和工農業丶司法都作了一番瞭解紀錄。最後在8月26日召集了縣黨部丶縣府及所屬各機關公務員開了個大會,會上由莫專員作了訓話。

在訓話中提了兩種要求:一、統一意志信仰,蔣委員長爲我們唯一的革命領袖,把思想行動統一起來;二、集中力量,將所有的政治軍事經濟力量集中,交給我們的領袖使用。 聽莫雄的講話,似乎他是個國民黨的忠實信徒。其實大不如此,他是個傳奇人物,曾做了一件關乎中國革命命運的大事。

四區專員莫雄,廣東英德人,早年曾加入同盟會,在北伐軍中任過排、連長,在粵軍中任過旅長、師長,該部粵軍1925年9月被蔣介石解散,1927年莫雄投靠張發奎部任團長,在第二次粵桂戰爭中配合張發奎反蔣失敗,閒居上海。通過舊部劉啞佛(中共黨員)介紹,先後結交了一批共產黨人,並與中共中央特科取得了聯繫,爲共產黨收集情報。1933年間,迂到舊交好友楊永泰,楊時任蔣介石侍從祕書長。後來楊向蔣推薦莫雄,由於莫有早期在國民黨軍中任職的那些經歷,蔣遂任命莫雄爲江西省第四區督察專署專員兼保安司令。就有了上述莫來上任並視察各縣的一幕。九江縣視察完以後,接着又視察了瑞昌,最後視察德安(圖5),應該是到了8月底9月初了。

在德安結束時,本也應有莫出來訓話的,卻是個意外,由他的劉祕書來代理訓話了。劉在訓話中解釋莫專員因視察一圈勞累生病了,所以由他來代理。7個縣的訓話都記錄在“四區視察報告”中,實際情況筆者認爲這是個託詞,因爲在莫雄視察期間,正是紅軍第五次反圍剿戰鬥激烈時,由於王明等左傾冒險主義,紅軍遭到嚴重損失。蔣介石爲了徹底消滅紅軍,9月份在廬山召開祕密軍事會議。莫雄作爲屬地最髙軍政長官,亦被通知參加會議。爲避耳目,稱病上廬山去參加了會議。會上,在德國顧問的指導下,制定了一個龐大的“鐵桶合圍計劃”。莫雄得到這份絕密的軍事計劃,馬上交給早以安排在身邊工作的項與年(圖6),要他迅速將計劃送交中共中央。爲通過進蘇區的封鎖線,項把自己的門牙敲掉幾顆,裝成乞丐,才進到瑞金把計劃交給黨中央(項解放後曾任遼寧省檢察廳副廳長),促使中央決策在敵人合圍之前跳出包圍圈,於10月10日開始了長征。長征途中,毛主席談到這份重要情報時說,“搞情報的同志是有功勞的”。

1935年,莫雄調任貴州畢節專員兼保安司令,1936年2月,紅二、六軍團臨近畢節,莫雄將保安部隊調出城外,對外聲稱是去圍堵紅軍,實則是讓出畢節城,使幾萬紅軍得以在畢節休整半個多月,然後順利通過畢節。事後被蔣介石以“守城不力”、“通共嫌疑”把莫雄關押於南京軍事處監獄,坐了5個月牢,事件登載在當年的《中央日報》上。後來經張發奎、陳誠的擔保,莫雄終於獲釋。

至1938年8月,受吳鐵城之命到南雄當縣長。1939年春,調任廣東韶關專員兼保安司令,1947年10月,上任英德縣長。1948年初,升任廣東省第二區行政督察專員兼清剿司令。在此期間,莫雄冒着極大風險,將槍支彈藥等急需物資無償送給當地中共遊擊隊,而對國民黨的“清剿”命令卻拖延不辦。結果,國民黨廣東當局指責莫雄“剿匪不力”,懷疑其“通匪”。1949年解放前夕,廣州衛戍司令、軍統特務頭子李及蘭下令逮捕槍殺莫雄,莫雄得到消息後,設法潛逃到香港。解放後,莫雄回到廣東。土改時,當地農民和土改幹部不清楚莫雄的歷史,要求揪莫雄回英德交羣衆鬥爭後就地槍決,華南局有關領導 也批准了。事情經人反映到中央,葉劍英緊急制止,莫雄才得保全。

1951年2月,莫雄任廣東省參事室參事。1955年3月任廣東省參事室副主任。1956年10月受邀到北京參加國慶典禮。曾當選爲廣東省政協第一、二、三、四屆委員丶常務委員。“文化大革命”期間,莫雄身心遭嚴重摧殘,直到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團後,才落實政策。1979年6月,當選爲第五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委員、廣東省政協副主席。1980年2月12日在廣州病逝,終年89歲。中共廣東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協聯合爲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

莫雄這傳奇的一生,跌宕起伏。2016年10月,其兒子莫三球將他曾裝運祕密軍事計劃的皮箱捐贈給廣東省博物館,博物館舉辦了莫雄先生檔案史料展。而莫雄先生這份“四區視察報告”,同樣爲九江地區留下了許多重要的史料。

如九江地區早期的公路建設,記錄了它們在1934年8月時間段的建築情況:九星公路1934年7月16日建成通車;九湖公路60裏,己測竣待農閒時即修築;九瑞公路70裏,沿永安堤進行,已測竣備修;星德公路,星子境段冬季可徵集民工完成,德安境段15裏,測量告竣備10月1日開工;瑞昌至碼頭,業己通車。碼頭至界首35裏,己築15裏;瑞昌至武寧120裏,己築30裏到范家鋪;瑞昌至洋港45裏,己築成20裏到烏石街可通車。如此等等,《九江市交通志》在此時間段對我市的公路敘述還沒有此具體。

除這些之外,這份“四區專員視察報告”還對九江市這時間段的行政區劃提出了新問題。即民國二十一年(1932)全省劃爲十三個區,到二十四年(1935),變更爲八個區。九江市(區)丶縣現在出版或發表的區劃沿革中,都有不同的記載。其中,九江縣丶星子縣丶湖口縣丶彭澤縣丶都昌縣丶廬山區都載是屬三區。而潯陽區丶德安縣載屬四區。九江市志則將七縣中的六縣載屬四區,將瑞昌載屬三區;區署駐地,載在九江的有九江市志和市志辦編的區劃沿革,其他多載在瑞昌。

如此,則和這份“四區視察報告”的實際有所不符。爲探索原由,筆者查閱省志辦編的《江西省行政區劃志》,這個問題對省志亦是個難題,但省志列出了兩個版本,稱“所載的13行政區,在區別順序、公署駐地和所轄之縣三方面,與此有部分不同,不知原因何在?”

我市各地誌載區劃不同,大慨是各引用的版本不同。現在發現的“四區視察報告”和這兩版本又有不同,是第三個版本了,但這是個有實際行爲的版本。其它版本,如非有漏,則必有錯。再細查“省區劃志”,其中有段關鍵的描述:“1934年(民國23年)1月蔣介石南昌行營以江西軍政形勢嚴重爲由,將13區改組爲11區”(見下圖),但語焉不詳,沒有具體內容,爲後來編志者留下了大疑問。希望有這方面資料(該時期報紙、檔案)的專家愛好者,能追索線索,破解這涉及本地行政區劃沿革中的一椿疑案,爲各志今後的再版留下份準確的版本。

編者注:陳新代老師提出在《江西行政區劃志》中,對民國行政區劃的的描述,有很多語焉不詳之處,也令筆者甚爲困惑。一段相隔並不長久的歷史,竟然沒有清晰的記錄,令人不解。

馮曉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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