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仗義每多屠狗輩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每當吟起岳飛這首《滿江紅》,我就想起了1980年秋,在肥鄉中學的操場上,班主任老師郝千,教我們唱這首詞的情景。

那時要進行學校歌詠比賽,每個班自選一首歌曲,郝老師用了這首《滿江紅》。在操場邊一棵大柳樹下,揹着陽光,我們列了四排。郝老師留着大背頭,穿着唐裝,站在隊伍前,打着手勢,哼着旋律,一字一句,句句鏗鏘有力。秋日的陽光,投過我們的空隙,灑在他的額頭上,閃出道道金黃。

少年時的記憶是刻在石頭上的,此後,這首歌詞的激揚就滲入我的血液,體現在一生的各個細節裏。若干年以後我當了老師,又要組織班級歌詠比賽時,我依然用了這首詞。如果當老師是教育的接力,那麼這首詩詞,就是所有有民族氣節的仁人志士,一腔爲國奉獻全部熱血的接力。

這次在竹林外幫主的推薦下,我用了兩個半小時,看完了2023年張導的賀歲片《滿江紅》,又給我這駕快癱瘓的破車,注入了新的生機。一幅優秀的作品是有生命的,而且能代代相傳,我確信。

出乎意料的是,《滿江紅》這部電影,並不是講岳飛抗擊金兵,而是岳飛被害四年後,他的部下以死間,誅殺奸相秦檜的故事。無論是小兵張大,打更兵丁三旺,馬伕劉喜,還是舞姬瑤琴,以及親兵營副統領孫均,爲了完成終極刺殺,在個人榮辱和生死的剎那,沒有一絲猶豫,那一往無前的堅定目光,能刺破蒼穹,讓青天顫抖。

這些人都是最底層的士兵,從沒有受過岳飛的恩惠,只是因爲痛恨英雄的無辜被殺,大好河山將要落入金人之手,不惜用四年的謀劃,甚至是樊於期那樣的手段,縱然“風蕭蕭兮易水寒”,也誓要斬掉秦檜,重舉抗金的大旗。

雖說劇情前面鋪墊的太長,但每個轉折都很合理,沒有一次瞄準了半年還不射擊的場面。有人說金庸的小說像煮開水,開始平淡,然後越來越熱,最後沸騰,我說張導的電影也是這樣,到最後的幾分鐘,纔將劇情推向高潮。

好多專家在爭論《滿江紅》是不是岳飛寫的,我覺得不需要那麼深入,不會有人來爭版權。這首詞之所以能流傳下來,是因爲其中湧動着一種永恆不變的東西,那就是民族大義和家國情懷。這個人可以是販夫走卒,也可以是宰豬殺羊的屠夫,或者是隻會之乎者也的書生,在外族入侵面前挺身而出,這就是民族英雄。

雷佳音扮演的所有角色我都喜歡,真沒想到這次竟然是秦檜,這個被千古唾罵的最大的反派。他最後被迫背誦《滿江紅》,語調鏗鏘有力,激情豪邁,表情豐富多彩,讓我很驚奇。當兩個秦檜同臺出現,我才知道那個背誦的人是假秦檜,竟然也是《滿江紅》的崇拜者。最可嘆的是假秦檜把刀刺向自己,怕一刀死不乾脆,又擰了一把,終於“做了回自己”。這個世上,賣國求榮的無恥行徑,連秦檜的替身都恨,不惜親手殺死奸相,看似荒誕,卻意味悠長。

“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人這一輩子,或者很長,或者很短,但對於人類歷史來說,都是白駒過隙,轉瞬即逝。秦檜的貪生怕死,也僅僅比岳飛多活了13年。可這期間,他白天戰戰兢兢,晚上良心自責,不得不豢養衆多護衛,活着比死還難受,又爲何來?

仗義每多屠狗輩,位卑不敢忘憂國。人生在世,能把熱血灑在爲國爲民的路上,就像岳飛,雖然死了八百多年,依舊感天動地,永遠活在國人的心中。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