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姥爺的故事
姥爺叫馬守城。少年時讀過幾年私塾，後來天災國亂，就沒再讀了。細胳膊細腿的，沒啥力氣，幹農活也不行，就去放羊。有一天在南面堤坡放羊的時候，被路過的潰軍抓了壯丁，就跟着國軍抗日去了，在大西北稀裏糊塗打了幾年丈。後來打內戰，被俘之後加入了彭老總的一野。抗美援朝時，又跟着彭老總去了朝鮮。
在一次撤退掩護中，爲救一位護士，被美麗國的飛機炸彈炸暈了，一枚彈片傷了肺。戰地醫院裏條件有限，儘管那名護士殷勤照顧，還是落下了病根。部隊給了個三等功。
護士是滬上人。跟姥爺處出了感情，仗打完了讓姥爺去滬上看病。姥爺就跟人家去了。兩人是打算結婚的，但結果護士家裏人不同意，倆人就在外面租了個房子，領了證，住在了一起。但沒幾年護士家裏遇到了變故，姥爺就一個人回了老家。滬上留下一個女兒，叫馬小鳳，也就是我母親。
姥爺回到村裏。父母已亡故，兄弟們也早分了家，房子、地都沒給他留。拿出三等功的獎章，村裏給安置在了生產隊的牲口院。
姥爺幹不了重活，也不太會種地，只能幫着喂牲口，勉強能養活自己。
姥爺沒再娶，娶了也養活不起。那時候的婦女大部分都是裹過小腳的，根本幹不了重活。
直到我去了之後，姥爺才感覺到了生活的壓力。好在村裏開始分田到戶，姥爺分到4畝田，還分了半畝自留地。
姥爺一個人把我拉扯大，還教我認字，訓練我體能、膽量、腦子。讓我早早掌握了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本領，不怕被人欺負，能有一份活着的體面。
但姥爺沒等到我長大養活他，讓他享享福。他太愛抽菸了，抽的還是旱菸，抽一口就咳，但他不管，繼續抽。
有一天他咳得太厲害，一口氣始終沒喘過來，就走了。
那一天我剛拿到高中錄取通知書跑回家給他看。他是太高興了。
這是姥爺的故事。
姥爺抽菸的時候給我講了很多鬼怪故事，我自己後來還遇到了很多他故事裏的事。
我要講的故事要從頭說。
此爲序。
2023年2月2日星期四·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