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絮語‖從書中“雪隱”的優雅,到現實養老的尷尬

三姨故去了,於癸卯春節的兩天之前。至於病因,家人多半歸咎於新冠。

母親那輩姊妹八個,五女仨男,她在女孩裏排行最小,是過去常說的脾氣厲害的“老姑娘”。比她年紀小的男孩只有一個,也就是我的老舅。此前十數年,姨、舅們間續辭世。如今,三姨走了,健在的僅剩下我媽和老舅。

過年那幾天,我們儘量不提疫情,少談生死,怕她哀傷亡人,怕她悲憫自己。然而,母親的平靜與淡定,令我驚奇又讓我欣慰。也許,年屆七十且不擅言辭的老母親,對於三姨及早已在天堂團聚的姐姐哥哥們,自有其緬懷和紀念的方式吧!

今日立春,明天元宵節。我對什麼所謂“立春元宵節喜相連屬於多少年一遇”之類的話題並不感冒,只是饒有意味地覺得這個週末在民俗意義上非比尋常——先喫春餅,再煮元宵(湯圓),北方人家興許明早還包頓餃子,真真是妥妥地不用再挖空心思去綢繆這兩天的菜單食譜了。

可於我而言,一個人在家,如何烙餅則成了難事兒。假如按飯量只烙上一對兒春餅,光和麪擀餅烙制就夠忙乎一陣子的,麻煩不說還容易翻車;要是烙多了,剩下又不好喫也不願打掃。訂外賣或出去喫?節日氣氛差得很,思前想後都否決了。後來,我在閒逛超市時激發了靈感,買來半成品的手抓餅回家加工,配以兩個適合包卷的炒菜,當算折中主義之下的完美吧!

下午,晾好春節過後清洗任務中的最後一件牀單,順手抄起累讀過半的《望江南》(共560多頁),再度沉浸於茶業世家的恩怨故事。

這一日,忘憂茶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便是遠近聞名的“油墩兒西施”——時下搖身成爲街道辦事員的董笑花。不去表她宛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丟份兒與雜耍,單說她借用杭府廁所時,爲大戶人家“茅坑”的奢華與精緻而震撼至呆若木雞的場面,就足以令人忍俊不禁。當然,令我驚訝地卻不在於此,而是杭府女主人葉子情急之下脫口喊出的那個日本詞——雪隱!

書中交代,用“雪隱”指代廁所,是與杭州最有關係的。據傳宋代名僧雪竇明覺曾在靈隱寺掌便所三年,期間悟達到極高境界,從此雪竇明覺的“雪”便和靈隱寺的“隱”合二爲一,成爲茶空間“廁所”的代名詞。然而,日本人將“雪隱”一詞沿用至今,反倒在中國卻幾乎無人知曉了。

正當我杞人憂天地慨嘆中華文化傳承的某些遺憾之際,媽媽發過來的微信留言又把我拉回現實。

今天一早,老爸去縣城參加舅舅(我舅爺)的八十壽宴,臨走前媽媽的高血壓犯了,又不好缺席失禮,老爸答應快去快回。上午視頻聯線時,老太太的血壓已經緩降了下來,只不過身體不適,需要休息。剛剛回信的大意是老爸已經到家,但也不太舒服正躺着呢,媽媽還是隻能自己下地生火取暖,勉強準備晚飯。

聽到這兒,我的心裏猛地一緊,莫名的難過油然而生。仍在故鄉村鎮住平房生活的父母,每年冬天都要靠燒火炕和地熱來保持室溫。儘管前幾天我親身體會到超過城市樓房供熱的高溫,可是東北極寒天氣下劈柴拎煤的艱辛,點火看竈的乏味,呲汽冒煙的煩躁,特別是生病難受也不得不堅持的無奈,都不是遠離老家多年的你我能夠真正領會的。

解決方案在哪兒?搬離進城,向來很推拒;改電鍋爐,又怕多費錢;維持現狀呢,父母眼見着越來越老邁。唉,每每講到這個話題,媽媽都會說,過兩年再看吧!屢屢擱置,不了了之。

頃刻之間,我從書中“雪隱”的優雅,迴歸到現實養老的尷尬。這就是活生生的如夢初醒,這就是慢吞吞的人間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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