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至上

爺爺得了癌症,我能做的只有讓他躺的不那麼累。

回家過年,年過完了,卻不想出去了。臘月二十六,爺爺二次復陽逐漸好轉出院回家在家治療,我開始盡我所能幫助奶奶做事。爺爺住院以來,都是爸爸和弟弟在醫院照顧爺爺,夜不能眠。

一月十一號晚上回家,第二天趕去看爺爺,爺爺立馬趕我和媽媽走,說不想讓我們也二次復陽。弟弟也是拿了我們送去的所需東西后讓我們趕緊走,他說的話很難聽,說怕我從外地回來,對爺爺有什麼影響。我心裏明白,弟弟也是爲了我們好。看着瘦了一整圈和頭上又長了許多白頭髮的爸爸,我也是忍不住的心疼。看着面黃肌瘦的爺爺朝我們揮手,我和媽媽只能離開。

媽媽說,由於癌症和二次復陽的病情複雜,爺爺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只能用藥維持着。爸爸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覺了,弟弟還能白天睡睡,但爸爸睡眠不好,也沒辦法睡。我問媽媽,大姑和小姑呢?媽媽愁眉苦臉,年底剛開放,小姑緊張了一年的生意終於開張了,過年正是賺錢的時候,她太忙了,我爸也知道,就不太想叫她。“那我大姑呢?”媽媽很氣憤地說道,住院半個月,一個晚上都沒看護過爺爺,因爲她總說大表姐帶了孩子來家裏住,要照顧孩子,還怕孩子有什麼事情。聽完媽媽講的,很是不理解。大姑父、大表弟、大表姐夫都在家裏,爲什麼非要大姑來照看孩子呢?

次日,爸爸一大早打電話讓媽媽送需要的東西去醫院。路上,聽媽媽講大姑在醫院,因爲前一晚爺爺一晚上肚子難受拉肚子,爸爸照看了整晚,幾天幾夜沒睡覺的爸爸真的堅持不住了,給大姑打了電話大姑纔去的醫院。媽媽說,大姑下午就又走了,理由還是要替大表姐照看孩子。

去到醫院,大姑坐在那兒,弟弟坐在一旁,爸爸在最角落的躺椅上睡着。見我們過來,醒了接了東西,眼睛紅的要命。大姑坐在那兒問:“出去一年,掙錢了不給你爺點錢嗎?”

我瞠目咋舌,啥?身爲爺爺的閨女,你一分錢不拿,問我一個孫女拿錢?我笑了笑沒說話。她說工作了一年沒掙到錢,也不知道出去幹嘛。

送完東西,爸爸就又讓我們走了,畢竟奶奶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放心。回到家,奶奶聽到大姑又不去住一晚照看爺爺,直接電話裏罵大姑,邊哭邊罵,可奶奶一輩子都是個善良的人,一直都沒罵過別人狠話,沒做過什麼狠事,說出來的話聽起來不那麼解氣。果然,大姑直接掛了電話。我和媽媽很生氣,只能讓小姑打電話開導奶奶。

回家第三日,爸爸一大早讓我和媽媽去醫院接他回來開會,公司年終要開重要的會議,他得過去,先讓我小姑去照看爺爺,弟弟一直沒回來過。我和媽媽趕過去,爸爸匆匆忙忙回到縣城開會。我又和媽媽趕回來,媽媽去公司,我整理亂七八糟的家,處理過年要用的東西。

奶奶、媽媽和我,我們三個在家備年貨,準備了好幾天。臘月二十六,爺爺終於出院,這天是弟弟的生日,我給弟弟訂了生日蛋糕。奶奶一直在房間裏照顧爺爺,剛回來的弟弟又去接他女朋友惠兒(同音)來家,這是她第一次來家裏,惠兒要看爺爺。喫完飯,弟弟領着惠兒在爺爺牀邊告訴爺爺這是他女朋友,爺爺很高興。等到弟弟把惠兒送走,爺爺問我耿先生(男朋友)在哪兒?我說耿先生家裏一家人說來看你來着,但是距離太遠了,耿先生的父母年紀也大了,我們這裏情況嚴重,就沒讓他們來,不過耿先生家人給我發了個大紅包給你買補品呢!爺爺點點頭,沒有力氣說話,蜷縮在被窩裏。

晚上躺在被窩裏的我直掉眼淚,爺爺都這個樣子了,印象中的爺爺可是身體非常好的,一直高高的,雖然瘦,但是很健壯,像油畫裏的《父親》那樣。癌症晚期了,我們還能拼盡全力挽救爺爺幾天呢?

爺爺剛回來的幾天夜晚,奶奶屋子裏的燈沒關過,我知道,爺爺喜歡睡覺的時候翻身,奶奶是一有動靜就睡不着,倆老肯定都沒睡好。幸好,小姑晚上一得空就過來陪爺爺奶奶說話,給爺爺捶背,陪他們解解悶,讓我們在備年貨時得以專心(備年貨我們這邊看的比較重要,通常每年都是一家六口一起忙,現在只能一家四口忙起來了)。

臘月二十八,備年貨的第二天,大姑和小姑一家要來看爺爺。早上爸爸給大姑打電話讓早點來,怕備年貨需要人幫,我和弟弟兩個弄不成竈臺火,我和弟弟極力證明我倆可以的。小姑父和小表弟中午來了就開始幫忙,忙了一陣子,直到下午兩點多,大姑在羣裏回覆了消息稱,要陪大表姐去街上買孩子的新年衣服。我關掉了手機,不再看消息。

晚上六點半,大姑一家子來了,收了收尾(滅了竈臺),坐在那兒等我們做飯。大姑在和奶奶講她在醫院時多麼多麼累,我就聽不得了,直接怨懟道:我爸我弟在那兒半個月呢,說累了嗎?我大姑尷尬笑了笑。

我和媽媽爸爸做好飯後,大姑一家上桌胡吃海喝(筷子亂翻菜,我最見不得),期間大姑父對我爸做的菜指指點點,實在忍不下去,懟了一句。由於小姑還在忙生意,還沒到,大姑一家把菜喫的乾乾淨淨,然後就抱着大表姐孩子和一家子走了,奶奶還去門口送他們。看着他們走掉,我又看了眼屋子裏躺着的爺爺,不知道大姑到底陪了爺爺多長時間,讓爺爺直接氣的指着她說讓她走。

大年初二,閨女們回孃家。媽媽帶着我們去了外婆家,外婆年紀也大了,我不想錯過去看外婆的機會。知道姑姑們都在家,我們也放心奶奶和爺爺。在外婆家呆到下午回家,大姑他們都在,玩兒了會兒,他們就走了。小姑一家一直呆到了晚上,小姑想多陪陪爺爺奶奶。

之後,小姑每隔一天或者兩天晚上都會來看爺爺,給爺爺捶捶背(一直躺着難受),大姑一次都沒來。直到大年初七,隔壁鄰居家癱瘓在牀的老大爺離開,第二天,大姑來了家,提了兩袋湯圓。和忙着寫劇本的我說了幾句話,她突然說:“忘了瞅你爺一眼。”

我真的是沒想到她真的進去只瞅了一眼爺爺就又出來了,出來後看我在忙,她就出去院子了。我問奶奶大姑今天怎麼來了?奶奶說由於鄰居家和大姑家有點關係往來,大姑需要給人情,所以來了。哦,原來是來喫席的……

忙完劇本,走到洗手池洗手,意外聽到窗外大姑在講電話:“不是說我不來了嗎?你把人情帶來就行了,非讓我來,我都不想來!”我聽了很生氣,我知道一牆之隔正照顧爺爺的奶奶也聽到了,因爲窗外就是大姑在打電話。

作爲小輩,我沒說什麼。

大姑喫完席就走了,跟爺爺講了聲要走,就走了。

我不再對她抱有任何期望,想來坐在那兒照看爺爺的奶奶也是。

爺爺有天下午喊我過去跟我講話,說我要出去工作,有錢纔好,人得勤勞,勤勞就不會過苦日子。我眼淚嘩啦就出來了,這是幹嘛呀,怎麼跟我講這些起來了。奶奶也在一旁抹眼淚說不要給孩兒講這些,孩兒都知道。

爺爺啊,我只想多陪在你身邊,哪怕多一天,我都是心甘情願的,錢可以掙,陪在身邊的人呢?子欲養而親不待。如果有不幸的一天,如果我不在,我會後悔一輩子。

今天是元宵節,昨天晚上和耿先生聊累的擡不起來的胳膊,聊羣裏大姑還在發旅遊的照片,大表姐在發小孩子去上海的照片,耿先生勸我自私點。他說我這麼累,你大姑小姑有想過你不出去工作賺錢,在家照看爺爺奶奶的辛苦嗎?(奶奶跟小姑講了爸爸要我在家、我也願意在家照顧爺爺奶奶的意願,小姑沒有任何表示)

我說,只要爺爺不那麼疼,奶奶不那麼累,就值得。

爺爺得一直輸液才能維持,奶奶每年冬天也會輸液改善,碰巧這星期奶奶和爺爺輸液重合了,所以纔有點累,得照看他們兩個。不過奶奶要比我累,又要照看爺爺,又要輸液,還一直睡不好。爺爺躺一天很不舒服,每每難受的坐起身喘氣,看不得老人這樣,跟着視頻邊學邊按摩,捶背,希望能緩解一下他的疼。給奶奶拔完針,給奶奶也按摩了腳,她跟我講了她生了我爸後落下的腳上的毛病,講她的過往,我很是心疼。

昨晚和耿先生聊,耿先生語氣又氣又急,他不理解我爲什麼把僅存的積蓄花掉,不留錢攢嫁妝錢。可我如果自私點,要出去工作,撒手不管,攢點嫁妝錢是可以的,因爲奶奶說句話就能讓小姑來照看他們。但是呢,小姑畢竟有生意,哪能照看他們那麼周全呢?再說,奶奶是有活兒自己幹,有病自己扛的人,不會主動讓小姑做很多事情的,她還是會很累。昨天傍晚幹活,我的指甲不小心刮到了奶奶的臉,奶奶一聲不說疼,說沒事兒、沒事兒,但是那片血痕和刮破的皮我是知道那有多疼的,我心疼死了,可她就是一聲不吭。

耿先生氣的是沒人心疼我,但耿先生啊,我心疼我自己啊,奶奶和爺爺心疼我啊讓我不要錘了太累了,我也給自己買了好喫的,我們元宵節媽媽還要做可好喫的餃子,問媽媽要了藥膏貼,媽媽給我貼了藥膏,胳膊很快就會好呀。小姑小姑父和爸爸媽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出大錢的有他們往上頂,我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出點點小錢,出出力,照顧好爺爺奶奶,不讓爺爺那麼難受,奶奶那麼累,腿再累出毛病。

一家子齊心協力往上頂,一起努力,這纔是家的意義吧。人在,家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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