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世間的美好大抵都是在千呼萬喚,萬千期盼中悄然而至的。比如這場毫無先兆的春雪
時至癸卯年正月二十多,立春已過多日。一連幾天的春陽曬的人鼻子裏到處都是春的氣息,如:那暖陽的味道,河水的味道,梅花的味道等等,不一而足。而就在這一個清晨,大霧迷漫了眼睛,天地一片混沌,一個早晨的發酵,午後便是春雪飄飄了。冬天沒有看到雪的倩影,初春卻大方的把冬的遺憾都給補上了。大抵是太過溫暖,雪花在空中就化成了雨水,綿綿而下,溫情潺潺,雨水裏盡是春的氣息。後塬的雪卻實實在在的落下來了。
晨起睜眼,連忙拉開窗簾,窗外果然如心中所想一樣,依然是雪花飄飄,於是決定進山,踏一場春雪。
前塬的春雨灑得空氣乾淨溫潤了很多,心情也就溼潤了很多,眼睛更是無限溫柔。
一路北上,好像是過了一道彎,上了一道梁後,眼裏便只剩下了黑白兩色了。天地一色,雪霧迷濛,天是灰白的,霧是灰白,樹也是灰白的,地上的落雪在霧的加持下也是霧濛濛的白。只剩下腳下的這條長長的路是黑色的。
兩排行道樹,此刻都是渾身縞素,琉璃掛身,象是在向冬季作最後的告別,在我們中華文化中,白色是紀念,高潔的象徵,也是我們祖先最先發現的顏色,我們自古都對白色有一種崇敬之情,所以告別時我們也身着白色。也許此別後,天地間便不只是黑白了,世間慢慢就五彩紛呈了。
兩排琉璃樹,樹冠全部都披上落雪,枝條全都凝結了樹掛,晶瑩剔透,每一根枝條都是一條琉璃掛,彷彿一夜之間,神明使了魔法一般,樹都變身爲仙樹了,嫵媚婀娜,這條分開天地的長長的黑色的路,在迷霧中彷彿能通向仙境。
土地上此刻落雪三千,春來,它才能生長出五彩斑斕。一直在說昨晚的風該有多靜呀,雪才能落在如此細的藤上,友卻說:昨晚的雪該有多大,這麼細的藤上能落上這麼多雪。思維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就截然不同。
一路目之所及皆是銀裝素裹,千山萬壑,寒林灌木此刻都身着同一種顏色。一路清雅就不一一細綴。
在雪花的簇擁下,一個長長的S彎坡道後,便行至溪山。雪、霧藏不住今日的溪山之美,溪山的美也承載了渭北的山之美!羞澀是此刻的箭穿崖。在輕柔纏繞的縷縷雪霧裏,它被輕霧“憂抱琵琶半遮面”,在風飄雲繞中忽隱忽現,那縷羞澀是如此的難得一見,沒有了往日的挺拔雄峻,卻多了一縷柔情似水,溫柔繾綣,竟是這場雪,讓它也平添了如許的溫情吧。雪鋪滿了河道、草坪,草坪上沒有一丁點的印痕,象一面白色的畫紙,任你在它上面作畫,草地上形態各異的樹木,竟是一樹樹的梨花怒放,其實更像是一樹樹的白梅迎春。但在我們北方,梅花畢竟不是成林的生長,所以一樹樹的梨花更貼切。
雄峻碧青的箭穿崖、象鼻崖,桃心崖一個個都嬌俏羞澀的在雪霧中留戀,輕霧繚繞着山崖,山崖下的山坡上,寒林開滿了白花,有一點點像是槐花開放,山谷裏是靜靜的湖面,湖心有一層薄冰,十來只野鴨站在冰面上,彼此在梳理着羽毛,草坪上是雪落無痕,湖邊的杏樹上,此刻繁花滿樹,更像是杏作梅開,彷彿有縷縷香氣縹緲,靜謐是此刻的溪山。雪霧迷濛中遠眺,更多的遠山便盡入眼底。山巒峯壑相連,此刻,每一座遠山都是素潔高雅得站在雪霧裏。雪落在山體上,給它們素衣加身,岩石上的灌木像極了一簇簇的白花盛開在山脊上,雄渾肅穆裏多了一些儒雅,更像是如玉的劍客,劍氣如虹。雪落在層林裏,萬千山川,雪落花綻。眺望對面的山川層林,驚訝的無一復加。萬千寒林今日梨花齊發,如玉似銀,玉樹瓊枝,玲瓏剔透,山如銀山,花如仙子,雪霧婀娜,花顏玉潤。見過山花爛漫,色彩繽紛,但此刻卻是萬千山川,千萬樹木,百十藤蔓齊着琉璃衣,共開白梨花。世界是一片縞素。聖潔是此刻的溪山。
沿湖而上,踏雪而行,看不盡繁花如玉,賞不完琉璃山川。長長的綠皮火車靜靜的立在山谷中,平日看它,不覺得它能給溪山增色多少,但今天,它站立在琉璃山川中,眼前雪白一片,它的黑綠竟讓心跟着動了一下。其實究其原因:世間不能只是黑白,它需要赤橙黃綠青藍紫。
一棵大樹,白雪如花的覆蓋在火車上,站在樹下火車的懸梯上,一種電影的畫面感便出現在眼前,也許,出發便是對過去的一種告別吧,就像這眼前的春雪在向身後的殘冬道別一樣。只是我們對過去的道別在自己的心裏,而季節是用一場千樹萬樹的梨花怒放來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