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11)

北京的冬到了臘月,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冷窟窿,風裹着雪在寒冷中散發到了城市的各個大大小小的角落。雪花片片落在地上便與冰結成了朋友,短時間之內它們一直都在握手言歡的合作着,可是對於走在臘月路上的人來說卻是十分的艱難。人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行着,只想躲過路上明晃晃的硬冰。否則的話稍不留神來一個老頭鑽被窩是常有的事。

林靜今天下班很早,她今天調休了半天,是因爲晚上有家長會,她不想匆匆忙忙的出現在晚上的家長會上,她想下午檢查一下女兒的作業,再順便問一下近期學校發生的具體事情,所以便在醫院簡單的喫過午飯之後就離開了單位。

幾天來的疲憊使她的睡眠質量很差,今天早上起來睡意朦朧的她錯估了天氣,還像以前那樣,騎上了她的自行車便出門了,來的時候還算順利,下班的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冰滑的路上便不再風平浪靜了。她騎的很緩,慢慢地蹬着腳下的輪子,眼睛不錯珠的盯着路面的危急狀況,爲的是躲開光光亮亮的冰滑之險。

不過騎着騎着她的心開始不踏實起來,她似乎覺得自己的身後有一個人一直與自己同路,自己拐彎他便也拐彎,自己騎快了他也緊蹬兩下,自己騎慢了,他也立即減起速來,幾次她想回過頭來,仔細看看這個與自己同行的人究竟是誰,但礙着路滑人多的狀況,她都不敢輕易回頭張望一下。終於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車和人都停了下來,她這才透過裹得厚厚的圍巾扭過頭來在一堆紅綠燈路口等候的自行車人流中尋找着緊跟着自己的人來,還沒等她的頭完全轉過來,只聽身後的一個聲音傳來,那聲音低沉又帶有磁性,好像是早已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只是在等待機會把心裏的話送出。那語氣毫無商量的不客氣:

“你似乎不大會騎車吧,不會騎也不要緊,把速度放慢了就行,不過…只是不管騎快騎慢,你都甩不掉你想甩掉的影子。”

“你是誰?究竟想幹什麼?爲什麼一直在後面鬼鬼祟祟的跟蹤我?”

回過頭來的林靜方纔看清了這個一直跟隨自己的人,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的男子,而且是一張陌生的臉,自己從未見過的臉。

那人並沒有接應她的話,只是吹了口氣,暖氣帶着一團濃濃的霧氣在空中散開,也吹散了他散落在額頭的一縷短髮,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一陣陣緊繃的氛圍在冷風中擴散開來。

他努了努嘴,終於把嘴巴撬開了:

“你不是不會再愛上別人,只是愛上的不是那個給你送花的人而已,只是忘了一件事,”

四隻眼睛兩張面孔緊張的對視着,這人想了想,終於把後半句話補全:

“只是還欠了一把帶刃的東西在身上攪兩下,”

“我與你素不相識,何出此言?”她還想說:我與你無怨無仇,爲什麼你這樣對我?

“與我素不相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傷了一個人的面子。”

“面子?誰的面子?與你什麼關係?”

“女人,不要記性太差了。”

說完那人狠狠的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捎上了一股濃濃的怒氣和殺氣,還沒有等她醒過悶子來再回言,他巳經蹬着車輪子帶着一股寒氣,拐進了右行的一條街道。

林靜本想跟着他問個明白,可是這時綠燈亮了,後面的騎士們已經爭先恐後地衝過出來,早已堵住了自己的路,等自己衝了出來的時候,那個剛纔對自己厲言聲色的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一頭霧水等到她心事重重的騎到了家的時候,才悟了出來。什麼再愛上,什麼傷了一個人的面子,這分明只能與一個人有關,應該不再會是那個已經昇天的李炎了,自己與李炎相處了三年,他大大小小的朋友她巳經瞭如指掌了,應該排除是李炎的朋友,只能是他,那個剛出院不久的李建業,那個曾與自己打過幾次交道,最後只能敗興而去的男人有關。他應該有這個能力,有幾個小兄弟待用,也許是護士們透露了我今天的行蹤,人在暗處,要想使壞是什麼法子都能想出的。

晚上女兒的家長會,本來準備得好好的,但這一齣戲的措不及防,她心裏的陰霾及沮喪的情緒使她分散了精力,她感到極爲對不住女兒。感情與精力總是不能停靠在一個岸邊。可是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麼呢?連選擇自己感情的權利都沒有嗎?心飄零到哪裏算一站?花落下的時候沒死,偏偏又讓冷風剪了它的魂……想到這裏委屈和黯傷讓她把這些日子所遭遇的不公隨着簌簌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總以爲時間會隨着無奈和平靜中隨風掠過,可是沒有想到時間走的比風還冷還冽,是時間太過敷衍?還是時間只是善待了那些含了糖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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