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過境遷的純淡滋味

我的朋友,你說生活好像猴子掰包穀,走一路丟一路。想要留下的,往往都是不得已,而珍惜的早就無意中丟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回憶,記憶本來就有欺騙性,人記住的都是愉悅自己的事情,要不然記憶可能會嚴重挫傷自尊心。我不完全贊同留下都是不得已,印象中,熊瞎子才搬包穀,猴子是喫桃子,留下的有時也是精華。
從很遠的維度看一件事情,有時就會看出不同的意思,理解很多其中的滋味,以爲當時的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十年二十年後可能就是笑笑而已。

朱光潛先生說,卓文君不守寡,私奔司馬相如,陪他當賣酒。我們現在把這段情史傳爲佳話,讀李長吉的“長卿懷茂陵,綠草垂石井,彈琴看文君,春風吹鬢影”幾句詩,覺得它是多麼幽美的一幅畫!

但是在當時人看,卓文君失節卻是一件移行醜跡。袁子才嘗刻一方“錢塘蘇小是鄉親”的印,看他的口吻是多麼自豪!但是錢塘蘇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偉人?我去杭州看過那小小的墳墓,她原來不過是南朝的一個妓女。

“油壁車,夕相待”,和這個妓女同時的人誰肯攀她做“鄉親”呢?當時的人受實際問題的牽纖,不能把這些人物的行爲從極繁複的社會信仰,和利害觀念的圈套中劃出來,當作美麗的意象來觀賞。“西陵下,風吹雨”,總是一種淡淡無邊思緒。

譬如我們都有過很好的朋友,以爲就是此生最難得的信任了,可隨着閱歷的發展,就是會漸行漸遠,時空的侷限遠不如認知的不同讓彼此隔膜,最後,那份感情就寄居在鸚鵡螺的時間紋路之中,你已經不願意回想。

對於可以寬容看待一些問題,因爲在時過境遷之後,不受當時的實際問題的牽絆,所以能把它們當作有趣的故事來談。它們在當時和實際人生的距離太近,到現在則和實際人生距離較遠了,好比經過一些年代的老酒,已失去它的原來的辣性,只留下純淡的滋味。

我們都很難有這種況味,因爲一般人迫於實際生活的需要,都把人世間的各種利害認得太真,不能站在適當的距離之外去看人生世相,於是這豐富華嚴的世界,除了可效用於飲食男女的營求之外,便無其他意義。

其實,怎麼都有意義,都有來的緣由,去的道理。

只是時過境遷,你還是要感恩時間的沉澱。受到挫折,這是生活對你的洗禮,也許它很快就會帶來新的收穫,因爲沒有這樣的鋪墊,世界也不好給你更好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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