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推頭妨舅舅


今天是二月二,是民間所謂“龍擡頭”的日子,我到理髮店排了個第二名。理髮師問我有什麼要求,我回復說隨意。不用漫長的等候,我就特別開心。

理髮師顯然是個很健談的人,問我快兩個月沒有理髮了吧,我說是的。年前疫情放開後理了次發,正月不方便,只好推到龍擡頭這天。雖然我知道“正月推頭妨舅舅”根本是無稽之談,但舅舅快七十的人了,過年時喝酒我仍然不是對手,我還盼着舅舅健康長壽,起碼再喝十年酒。

姥姥走得早,姥爺不顧家,作爲長女的母親,很早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對弟弟妹妹呵護有加。也可能有報恩的心理,我從小時候記事開始,舅舅就對我特別疼愛。借了別人自行車帶我玩,讓我喫柴油機水箱裏煮的玉米,上高中期間只要舅舅送我,總會偷偷給我兩元錢。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年冬天,小北風凌厲地像一把刀子,院裏的水缸結了厚厚一層冰。母親讓我去喊舅舅回家喫飯,真得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天氣中,舅舅在村西邊的大坑裏,穿着兩隻高腰膠鞋,一遍一遍踩着麥秸泥。等泥和麥秸充分混勻後,舅舅兩隻凍得通紅的手,抄起幾塊泥,摔進一個長方形的模具內,反覆踩壓後抹平,纔算成功。我們這兒叫脫坯,曬乾後蓋房時當磚用,不僅取材方便,而且冬暖夏涼。1974年老家東院新建四間平房,主要材料就是土坯,外面包了一層磚,這就是讓人羨慕的“四面皮”。

舅舅比我大十一歲,是退伍軍人,除了能喫苦,做事也幹脆利落,很快就奪了姥爺的家長權。那時村裏分了地,舅舅靠着種棉花,愣是把等米下鍋的日子,過成每年姥爺的生日時,安排一大桌酒席。我這時也參加了工作,年少輕狂,經常和舅舅開幹,把酒桌氣氛弄得熱火朝天。

我父親雖說在邯鋼當工人,但工資不高,一年到頭比不上舅舅種地的收入。舅舅還開過油坊等,手裏有了些餘錢。我上師專期間,因爲奶奶的腰椎病,在地區醫院花了不少錢。我工作後也有五十多元工資,可顧自己都有些困難。母親好強,東借西湊要給我蓋婚房,舅舅得知後,便取出全部的積蓄來幫忙。

前幾年的一天,舅舅突然肚子疼,到醫院檢查後是膽囊結石,因爲太大不能弄碎,採取了切除膽囊的手術。這之後,有段時間不喝酒,或者少喝。去年我上家拜年時還不怎麼喝,沒想到今年比去年喝得更猛。看舅舅很開心,也沒有醉意,喫飯後我便提議一塊到我大姨家去。舅舅欣然應允。到了大姨家,大姨把小姨也喊了過去,還是滿滿一桌酒席,我沒有喝過舅舅,斷片了。

正月裏事閒,頭髮倒長得挺快,把耳朵都蓋住了。我很想下樓去理次髮,糾結了幾次,還是沒有去。倒不是怕舅舅見到我理了發他不願意,我也知道他根本不在乎這個,但我內心還是出於對舅舅的敬重,忍了下來。

洗頭,理髮,再洗頭,吹風,戴上眼鏡照鏡子,果然容光煥發,還不怎麼像個糟老頭。出門碰到我初中時的郝老師,很親切地說了一會兒話。也許我認爲自己很老了,但在郝老師眼裏,可能還是個孩子。郝老師滿頭白髮,依然精神矍鑠,騎自行車還很有氣勢。

時代發展了,生活條件好了,舅舅和郝老師快七十的年紀,沒有一點蹣跚老態,這和原來五十歲就箍上頭巾的感覺,是天翻地覆的。一個社會幸福的標誌,是看是否老有所依。老年人的幸福,纔是社會真正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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