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回 || 一粒花生香半天

喜歡喫糖卻不能多喫,牙齦炎復發了,刷牙就出血。

可是,胃不能少了零食,老同志提議用花生代替。

好主意!

臨出門,我抓了兩把熟花生裝進口袋。剎那間,有些恍惚,重回小時候了?

小時候,可沒有這麼奢侈,花生是貴重食品,父母哥哥哪天心血來潮纔給我一二分零錢,或者過年得着幾分壓歲錢,我便屁顛屁顛,迫不及待地跑去小街。

每個人的兒時,都有一個零食夢吧!

木格子與玻璃罩圈成一個方盒子,裏面擺放着各種各種的糖果和食物,那散發着的光彩與色澤,充滿無限的誘惑,變成我們可望不可及的夢幻世界。

最便宜的薄荷糖一分錢才能買一顆,蠶豆在數量上取勝,一分錢可以數十粒,滋味卻遜色一些,既金貴又美味的當數炒花生了。

小小的年紀也有豪爽的時刻,就是孤注一擲地掏出一毛錢,擺攤老爺爺眼睛笑細了,一顆一顆地慢慢數,二十顆花生嘩啦啦,噴泉傾瀉一般地攤到我手掌心,還得再撈一顆(贈送)。

一下子從赤貧變成鉅富,趕緊捂住裝滿花生的口袋往回溜 ,就好像後面有人在追趕,有人會搶我的花生。

走到僻靜處 ,做小偷一般四周看看,確定沒人,才剝一粒花生丟進嘴裏。

咯嘣脆,香噴噴,美好的滋味綿延半天,久久不肯散去。那種美好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在有限的認知裏,只能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喫的東西”,在“世界之最”面前,語言必然顯得蒼白又單薄,毫無招架之力。

一顆兩顆,意猶未盡,可又捨不得全部喫完,這份巨大的滿足,如果不被見證,沒有人看見,那麼,就等於不存在,跟虛無縹緲有什麼區別?

於是,我又捂着口袋來到小夥伴中間,昂着頭咀嚼着咯嘣脆香噴噴的花生米,顯擺與嘚瑟顯而易見,這樣自然招來仇恨,他們斜着眼,裝作不在乎。

不被正視,自覺無趣的人,只得又一次捂緊口袋,加入到他們的遊戲之中。

一起興高采烈地跳繩,玩到忘乎所以,手自然鬆開,花生便從口袋裏飛出去,等有人驚呼,我才停下來,趕忙跑過去撿拾,掉落在地的花生已經被踩碎,鑲嵌到鬆鬆的泥土裏,我懊惱地跺腳。

晚上睡覺的時候,脫下衣服,小心翼翼地擺放在牀邊,第二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口袋裏的花生,數來數去,總覺得少了一顆,於是,對着年長兩歲的姐姐大呼小叫。

姐姐不會承認偷吃了我的花生,再多問一句,她就會對着我噼裏啪啦罵一通。於是,我掀開牀上的枕頭與被子,一寸一寸地尋找,看掉隊的花生滾落何處。

怎麼也找不着,嘆了口氣,沒有氣餒,點起煤油燈,鑽到黑窟隆冬的牀肚底下,再接再厲。

三哥看不下去了,一邊拽我的雙腳往外拖,一邊破口大罵:饞不死的丫頭,出來出來,要是把帳子燒着的話,我非把你扔進河裏不可。

我雙手耙地,急得哇哇大哭,我的花生找不到了,我要刨了狗日的老鼠窩啊,嗚嗚嗚嗚……

想喫又捨不得,花生放在口袋反覆摩挲,直待花生殼子上面沾滿灰塵與汗水,就像在田野裏撒潑打滾半天的泥孩子,還能認出多少原來的模樣?

剝去外殼 ,花生仁就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萎靡不振,喫進嘴裏,鬆軟了許多,香味全無,直到這個時候才後悔不迭:爲什麼不早點喫?

可是,等到攢夠五分或者一毛,再鼓足勇氣孤注一擲,再小心翼翼地捧回一捧花生,依舊捨不得一下子喫完,總要久久地摩挲,直待花生外殼變成泥孩子的臉,直到後悔不迭。

於是,姐姐用手指戳住我的腦門,老氣橫秋地說一句:狗走千里改不了喫屎———本性難移!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