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17)

亂嚷嚷的大鴨梨飯館此時不光酒杯交錯觥籌 ,煙氣也縈繞在飯館不大的大廳上空,老趙似乎一點也不受這躁擾環境的影響,也不知道喝了第幾杯酒了,臉部被酒精薰得紅紅亮亮的。他本來黝黑微胖的面堂,此時顯得恍若關二爺出場臨至。隨着酒量老趙的話也越來越多了:

“經常看見你母親出出進進的,在這裏一樓住了這麼多年了,老太太腿腳不好,買回來的東西,有時候見盛得滿滿的,我看見了,就搭一把手,老太太追着老遠還謝不完,真是讓人心感到火熱熱的又心生腆意,這點小事,根本算不上什麼。”

“那還真得好好謝你了,我總是說你要買什麼東西要不然事先先給我打個電話,要不然你多出去幾趟,菜站離的又不遠,偏嫌這個菜站的菜不便宜,專愛貪那遠點的那個菜站便宜,也不思量一下自己的年歲。”

“老人家都是這樣,從苦日子走過來的,到手那點錢可稀罕了,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化還嫌使得貴吶。不過遠一點那個菜站我每天下班都路過,手上空着也是空着,以後老太太要買什麼東西,上樓去敲一下我的門,我這到晚上回家就順便給捎回來了。”

這話雖是個客套話,但卻讓林靜感到心裏靠他稍近了些。嘴巴卻一時竟找不出什麼感激的話迴應,老趙瞧她不說話,撇了一眼她搭在桌子上如水蔥般又白又長的一隻手,那隻手平舒在桌上,玉玉蔥蔥白白淨淨的,竟一點皺紋都找不見,是那等好生的耐看。又讓他酒肉穿腸之後好生的心癢。身子也在酒氣的熱薰下,往右不自主的傾了傾。林靜雖然找不出話來回應他,但滴酒未沾的她比老趙心裏清楚明白,在這尷尬間她怎麼察覺不到老趙的肢體語言呢?他往右靠點,她就也往右挪一點,越挪離老趙越遠,就這樣把老趙幹脃曬在了兩尺之外,這才讓她鬆了口氣。

心裏想到這男人離婚已經有幾年長了,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也許許久不沾腥了,單久的人心裏難免寂寞,生理需求更難打發。他現在又是一瓶酒快要見底了,酒多了又難免生出貪心的欲來,再這樣下去的話難免會有更尷尬的場面出現,還不如再聊上幾句就這樣收場了吧。

林靜真沒有想到,自己的性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柔軟了,早幾年自己該不會是這樣一直忍耐着的,也許是礙着樓上樓下這一層鄰居的窗戶紙關係?也許自己單身久了,情感也是空空的,也需要一個愛慕者讓自己臉上添光。心裏是這樣想,但出口的話卻是另一番模樣。

“我替我媽先謝你了,謝謝你有這番心意,這番好心讓我們先心領了。”

“我什麼也沒有做哪來的謝字,就是我做了,也沒有這麼多見外的話。常說這遠親不如近鄰,況且咱倆還……“

他想說況且咱倆又近了一步,可是這話怎能他一個人說了算數呢?

想來想去他還是乾脆把話題一轉,恰似一本正經的樣子,對着林靜問道:

“咱們這也算是熟悉了,本來嘛就不遠,不過咱們這次見面,不會是就只這一次就了了吧?”

聽這話音一落,反鬧得林靜心生膈應起來,她不想這樣草草的決定接下去的安排,她需要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思考去感受,然後再做決斷。雖說是一方有意了,但她這一方還要再做斟酌一下。

“你今天酒喝大方了,日子還長着呢,況我又時常來這裏探訪母親,咱們見面的機會還多着呢。”

“雖是咱們樓上樓下的住着,可那見面和這見面哪能一樣呢?”

“有什麼兩樣吶?我要是有心了,上去敲一下你的門不就行了。”

她把有心兩字,特別說重了一點,生怕他酒喝多了耳朵有誤,腦袋也模糊。

常言道:酒在口頭,事在心頭,林靜只知道老趙的住處,但並不知老趙的酒量,老趙是單位裏遠近有名的好酒量,別說是幾杯酒下肚,就是兩斤酒灌下去也喝不倒他,倒是殼在這裏的心事,讓他心裏欲罷不能的。越是這樣想嘴巴里的舌頭卻像是短了一截似的,說不清楚了。想了一想,還是罷了,硬逼岀來的東西成不了將來的氣候,隨着她走吧。

“那也好勒,我也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專心致志的等你的玉手來敲了。”

火辣辣的話一出,倒說得他心先砰砰的跳起來,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話說全了,省得回去落個悔。便將自己的眼睛擰成了一條縫,讓臉上每一個細胞都佈滿了柔聲軟語。又擠動了一下那雙紅紅閃閃的小肉眼睛,最後才落到了實處輕語和風的小聲說道:

“但願我今晚上的夢都沾到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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