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曹雪芹看《紅樓夢》中古典園林之美 之 2

文/阿斌  【原創】

二、走進大觀園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四次提到大觀園。分別是:第十七回中賈寶玉隨父親在大觀園中題額;第十八回中元妃省親;第四十回中賈母陪劉姥姥遊大觀園和第七十四回的抄檢大觀園。

對於大觀園園林藝術的描寫重點在第十七回。

中國古典園林的建造,一般都是以自然山水地貌爲基礎,以此作爲景觀構圖設計的主要要素,根據建築的實用性,在自然山水景觀中點綴亭臺樓閣的各式建築和花卉樹木,以及各種碑刻。

在中國古典園林中,無論是亭臺樓閣,還是水榭玉宇,配以內涵深邃的題字,不僅是匾額點綴,更是增加文化的含量,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這些匾額、對聯正是中國傳統文化精華的體現。這就是作者第十七回的寫作思路。

到了第十七回時,賈珍告訴賈政,園內工程已經竣工,只差題匾額對聯之事。

賈政是榮國府的二老爺,一個有些迂腐、清高、呆板的衛道士。他是賈母和賈代善所生次子,賈寶玉的父親,林黛玉的舅舅,薛寶釵的姨父。官階到十七回時是工部員外郎。他是個深受儒家思想薰陶的悲劇式人物,他既是悲劇的製造者,也是悲劇的受害者。平日裏對寶玉管教嚴苛,甚至不惜往死裏打寶玉。他希望寶玉好好讀書,將來能光宗耀祖,在這一回中,讀者又可以看到賈政的舐犢之情。

這日賈珍等來回賈政:“園內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爺已瞧過了,只等老爺瞧了,或有不妥之處,再行改造,好題匾額對聯的。”賈政聽了,沉思一回,說道:“這匾額對聯倒是一件難事。論理該請貴妃賜題纔是,然貴妃若不親睹其景,大約亦必不肯妄擬,若直待貴妃遊幸過再請題,偌大景緻,若干亭榭,無字標題,也覺寥落無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斷不能生色。”

賈政對於題額之事自己並沒有信心。他自己說,自幼對花鳥山水就很一般,如今上了年紀,更免不了“迂腐古板”。還是要由大家一起來題。在賈政的手下有一批清客。

按理說,大觀園裏的匾額對聯應當等着貴妃來題,但如果等到貴妃來了再題,貴妃看到的是該題匾額對聯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實在是不好看。不如讓人先題了,等貴妃來了再改。

這天寶玉因秦鍾去世心裏難過,賈母讓寶貝孫子到園裏散心,正好遇到父親賈政等人。於是作者曹雪芹通過賈政、寶玉及一衆清客遊覽大觀園,對大觀園的園林建築風格做了詳盡的描寫。他們前後遊覽了大觀園中七處景點,分別爲一山一水和四個院落題額,並配以對聯。

只見正門五間,上面桶瓦泥鰍脊,那門欄窗槅,皆是細雕新鮮花樣,並無朱粉塗飾,一色水磨羣牆,下面白石臺磯,鑿成西番草花樣。左右一望,皆雪白粉牆,下面虎皮石,隨勢砌去,果然不落富麗俗套,自是歡喜。遂命開門,只見迎面一帶翠嶂擋在前面。衆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賈政道:“非此一山,一進來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則有何趣。”

往前一望,見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

擡頭忽見山上有鏡面白石一塊,正是迎面留題處。賈政回頭笑道:“諸公請看,此處題以何名方妙?”衆人聽說,也有說該題“疊翠”二字,也有說該提“錦嶂”的,又有說“賽香爐“的,又有說“小終南”的,種種名色,不止幾十個。原來衆客心中早知賈政要試寶玉的功業進益如何,只將些俗套來敷衍。

賈政聽了,便回頭命寶玉擬來。寶玉道:“常聽見古人說:‘編新不如述舊,刻古終勝雕今。’況這裏並非主山正景,原無可題,不過是探景的一進步耳。莫如直書古人‘曲徑通幽’這舊句在上,倒也大方。”衆人聽了,讚道:“極好!”

賈政、寶玉一行人從大觀園的園門進入,看到正門五間,上面有拱形弧面朝下的筒瓦和泥鰍脊,門欄窗閣皆是細雕新鮮花樣。這是典型的蘇州式園林。

迎面綠色屏嶂擋住了視線,類似中國古典建築中進門的影壁作用,擋住人們的視線,讓人無法直視院內。

往前走,有一鏡面白石正是留題處。在此,寶玉作答“曲徑通幽”,寶玉的理由是,“這裏並非主山正景”,看來寶玉很懂得建築中的主與次和此景的用意。衆人均大大誇贊寶玉,賈政對寶玉的題字也頗爲滿意。只是一貫嚴苛的父親嘴上不說罷了。

進入石洞來。只見佳木蘢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爲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

寶玉道:“有用‘瀉玉’二字,則莫若‘沁芳’二字,豈不新雅?”賈政拈髯點頭不語。衆人都忙迎合,贊寶玉才情不凡。

賈政一行人穿過石洞,看見溪水潺潺,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爲欄,橋上有亭。這個亭子,經寶玉提額,就是沁芳亭。

清客們知道賈政是爲了考寶玉,故意胡謅一番。寶玉說:若用沁芳二字,豈不是更加新鮮雅緻。

這個“沁芳”用得非常好,比他老爹的“瀉”字,不僅是文雅,更加體現了皇恩福澤的浸潤。

賈政看兒子用的“沁芳”二字甚妙,又讓寶玉爲亭子題一幅對聯。

賈政道:“匾上二字容易。再作一副七言對聯來。”寶玉聽說,立於亭上,四顧一望,便機上心來,乃念道:

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賈政聽了,點頭微笑。衆人先稱讚不已。

(待續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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