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遊系列】阿山探景—3

注:我說的這山距離首都北京三千多公里,距離新疆首府烏魯木齊七百多公里,距離臺灣超過五千公里。它就是與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外蒙古交界的新疆阿爾泰山。山體長達500餘公里,海拔1000—3000米。

正文接以下續文如下:

阿山探景—1

阿山探景—2


帶着一身涼爽之氣與未採摘夠草莓的遺憾,我手裏握着木棍支着地面,突然,一隻全黑的松鼠從眼前掠過,似被驚着了,它飛身上樹的靈動勁與圓睜的眼睛可愛動人。笑着問候與告別松鼠後,聽着大家提醒着下坡小心的話,在坡斷層與水流相接處,B正站在水中一石塊上用手牽引着大家安全落地。

坐在溪流中一塊黃土色的光潔大石上,沖洗與擦拭着鞋底與褲管上的泥,如果有力量能把這平坦的大石移進家中陽臺拐角當坐具,上面鋪一塊自己用純白棉線設計的刺子繡,面料就用舊牛仔褲裁剪。或者也可把石當擺件,上置一小盆文竹,旁留一隻陶鳥做伴,美美的。可惜啊,石塊太大了,實現起來不可能。

B告訴我們,他常在山間水裏發現一些奇石與玉石,但因爲重量體型過大與所處位置特殊,機械難以入內,所以也只能可惜放棄,但他依然會常去那兒看石,以求心安。


溯源水流,是兩山之谷自上而下的一股溪流,至眼前寬不過一米,它們彙集到陰坡下的石塊羣中,令水面拓寬過五米,深度不可測,因層石掩,見淺處碎石底,深不過一米,水流繞石,清澈見底,石頭大小圓尖不一,或嘩嘩聲,或咕咚咕咚聲,兩聲相替,聽來非常的解壓。

D身手敏捷,如猴似兔,望見身影時,已到那上游的溪流邊一顆獨樹下玩耍,我很想與D交流,問問這個平時忙於上課,週末還在練琴的鋼琴小王子對此地的感覺,走近,見他手拿一塊薄薄的石片,在淺溪中開挖深溝,對旁有一落差三十多公分高的水簾歡喜叫着:“孫悟空的水簾洞,小瀑布!”一會兒,他又把一螞蟻引到一朵摘下的紫色野菊上,讓那菊花船載着螞蟻從小瀑布快速跌落,在花船起伏時依然發現了螞蟻,便開心地笑着追着花船下去了。不一會兒,他又朝媽媽M跑去,無人機與遙控車從車上搬出來,聽他對着媽媽說,要驗證一下坦克車在山路上的作戰能力。

我發現樹下一塊石,在陽光下閃着金光,顏色是綠色的,六七公分的厚度,正背兩面的形狀很適合作擺件,這是可是禁採金礦區,難道,那塊石裏含着金礦?我毫不憂慮地把搬它放進車裏,Y看見,連說好看,她也尋到一塊小的當作寶貝,此石,當作到此一遊的留念,甚好且歡喜。


該是享用午飯的時間了,拿出饢、煮玉米、雞蛋、滷牛肉、燒雞、橘子、蘋果與旅行壺裏的熱茶,把一布墊鋪在一塊扁平的大石頭上,食物堆在中間,像極了牧民們的飲食方式,大家一邊聊着,一邊喫着。

距離我們不遠的水流下游處有片草地坡,一羣牛兒正在那裏食花草,D嘴裏啃着一截玉米對她媽咪M說,他好羨慕牛,不用學習,不用寫作業,如果能夠讓他選擇換一種生命方式,他願變成一頭牛寶寶,自由自在喝着山泉水,慢條斯理地在草地上散步,喫飽後臥着睡,睡醒了繼續散步……M告訴他,下來就該進入人的嘴裏了。D悄悄不吱聲了。我私下對M說:“孩子學習壓力太大,得適當調整了。”


鷹盤旋在空,微微煽動了兩下翅膀就開始了一個曲線滑行,那是風的痕跡,這鷹讓我瞬間想到了陝西華縣出土的一件鷹形陶鼎,造型樸拙、眼神憨萌、嘴喙栩栩如生,腿壯碩有力,但人給它身後背了一個盛器。使它無形變成了爲人服務的役鳥角色,這是一件陶鼎藝術品。時間久遠,追溯到新石器時代,那是人類從狩獵進入定居耕種時的初文明創作藝術品。如今,我依然欣賞那件陶物,也見證了那時的人類具有着不俗的審美。


在青格里與鷹近身接觸過,很佩服哈薩克族人用鷹狩獵的智慧,特別是他們在懸崖上抓到鷹後,經歷的艱苦熬鷹過程,最後令桀驁不馴的鷹完全順服於人的結果,其實是雙方耐力的較量。一隻獵鷹,一匹壯馬,一條好狗是哈薩克族男性打獵的最帥裝飾。哈薩克族女子的帽頂也會以鷹羽裝飾,象徵勇敢堅定的信心。家裏書櫃上的瓶器裏還插了幾支鷹羽,那是B野外撿到的,作爲送我製作鷹羽筆的真材實料。


回到當下,這裏應該還有成吉思汗氣吞萬里如虎,留下的西進遠征軍金戈鐵馬之蹄印,不過,他沒有修築像青格里那樣的路,沒有留下兵營舊址的痕跡,馬蹄印早被草木覆蓋隱去不見,也只有久遠時空帶走的盛氣之歌依然在耳邊迴盪。

這裏是原生態的大山,沒有亭臺樓閣,沒有寺廟,就連牧民與移動氈房也難尋,偶爾可見的,是用於轉場途中使用的棲身之地,用石頭圍成的簡陋屋與牛羊圍欄,那山頭疊摞的石塊在表示什麼?突然跳出一彩色布條在風中飄揚,是路標還是在展示一種信仰?

B似乎心有不甘,因爲沒有尋到他朋友提到的野蘑菇之地。該返程出山了,車行到一處高地,手機終於有了信號。B用手機問了朋友,原來,我們已行至到離野蘑菇最近之處,就是被亂石阻擋的那地方,從那轉過山,便是B朋友撿到二十多公斤山蘑菇之地,而我們,恰恰在那駐留,上了陰坡並食了野草莓。


隨着車輪的旋轉,一幅幅畫面在眼前移動,它們被製作成車窗框上的流動鏡頭,爲我們欣賞並腦補着曾駐留在此的生命氣息,日月輪迴在這稀落遼闊的蠻荒大山深處,從遠古至今,曲調未改,而我們行走在此,與那遠古的過客毫無二致。一眼望穿的萬年啊,是頭頂藍天的白雲悠悠,是電閃雷鳴的雨水祭禮,是嚴寒勾出的雪花紛飛。

我們要離開了,而這裏依然不改的是,蒼鷹盤旋,野果自生,蝴蝶、蜜蜂與蚊蠅、蛾子等在尋味迷宮中尋寶,牛羊馬兒帶着牧民與犬去尋找甘泉滋養着的奇花異草。


我常思:人爲何在大自然裏才能得到徹底的放鬆?爲何有大自然生態氣息置入居室便能給予人樂趣,爲何有花朵綠植的陪伴,家會呈現更多的靈動感?

細細追溯,人類這種生物源於大自然的傑作,只不過因爲進化,因爲生存的需要,在漸漸進化生智中,懂得趨利避害並利用大自然爲己所用,而區別於一般動物。溯本追源,親近山水的本能也是人之初的記憶。

如果有主宰地球命運的神靈,我猜測,這神靈在地球上灑了一把神奇的土,用土造出了萬物,然後任由萬物自生自滅,讓它們各自體驗生命的過程。而,不知道,是否只有人類纔會那麼複雜地思考一個問題,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走進遠山,爬上山脊,色相轉換,每一塊石頭都藏着遠古至今的祕密與日月沐浴,每一顆樹與花草,每一種養育我們的糧食蔬果都是天地無私的贈予。

夏季的雨水與冬季的雪花不會平白無故地降落,無數的雪花各不相同,那麼,滴滴雨水也如此,造物主給我們的世界只有相同屬性的生物,卻沒有完全相同的個體,既使有了大致相同的外相,也依然有內在的差別。玉石與泥可以成就優美實用的陶瓷藝術器皿,樹木可以成爲建築設計師用來製作家居的建築材料。腳底的泥污源於水份的存在,而洗滌着淨化着的一切的還是源於水。


大自然是我們心生智慧的道場。這裏是山水文人與畫家的創作佳地,這裏是音樂人能夠摸到的生命強脈,而名人名畫中的山水詩作與畫作,文字與畫面相得益彰,大自然氣息繚繞,光影移動,畫在景中,人在畫中。

好的設計師會把大自然移情於室內,使得居室裏充滿散發大自然的氣息,疲憊的人獲得了同在大自然中一樣的滋養,精力得以復原。這種以大自然情趣爲陶冶的方式,不失爲設計中的最深情的人文關懷。

人類從叢林離開,用鋼筋水泥構建起屬於自己的強勢森林,而在心底流露出的藝術之作,無疑都是對大自然“望梅解渴”的留戀。西域的遠山是一片神奇之地,在這裏,會輕易把你拉入人之初,在嘲笑你退化的野外生存技能時,也盡情釋放你的腦洞,在守望歷史中回眸一笑,歡喜自己是人類。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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