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花朵到了春天,都會甦醒過來

黑塞在《漂泊的靈魂》中寫道:人和花朵到了春天/都會甦醒過來/疾痛的身體也會全都獲得赦免。

前天在廚房裏做飯,擡眼望去,才發現地裏前兩天還不見端倪的兩片杏花,已開得紅雲緋霧如火如荼,伸着脖子呆看了半晌,每年這兩片杏花開時,我都一時以喜一時以憂。喜的是紅杏枝頭春意鬧,我足不出戶就可享春光無限;憂的是兩片粉撲撲嬌滴滴的杏花林置身窮鄉僻壤,周圍既荒且陋,就這樣寂寞地開了落了,白白浪費了好顏色。所以每到它們花時,我都格外起勁,跑到平時寧可繞遠也不走的鄉村路上,再折入一條髒兮兮的土路,興致盎然來賞花,而它們也似乎不遺餘力地盛開,帶給我滿心喜悅。

三年疫情誤了多少春光,今年的春天,是長久蟄伏後的覺醒!

站在大片盛開的花樹下,喜不自勝。曠野無人,爲它們吟一闋陳與義的《臨江仙》杏花詞,豪氣勃發;又吟一闋趙長卿的《一叢花》,趙長卿不愧王孫,吐字用詞舌燦蓮花,李白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趙長卿繡口一張,會吐出一匹一匹雲霞似的輕綃,影影綽綽都是富貴氣。杏花的脂粉香有一種鋪天蓋地的飽腹感,我其實有一點禁受不住,若不是這樣盛大的盛開,又還這樣落魄,讓我心生憐惜,大概我也沒這麼殷勤,像趙長卿寫的:無奈惜花情。幽深處,與殷勤……

最後剪下幾枝,帶回來瓶插。用了高中低三個花器,也不管那些勞什子插花規矩,不捨得剪不捨得扔,一股腦插進去,略做調整,倒也錯落有致,曲有《梅花三弄》,花有《杏花三疊》了。一個隨心所欲的園藝師,可以不逾矩,也可以逾矩。

讀黑塞的詩,才覺自己如此愚頑不靈。赫爾曼·黑塞一百多年前就明白的事情,我現在才明白。他說:誰能找到通往內部之路/誰就能在熾熱的自我深入中/預知智慧的核心……他在另一首詩中同樣提到返回自己:你在書本里/尋找了很久的智慧/現在從每一頁裏放光——現在它們才屬於你!

從前讀雪漠老師《無死的金剛心》,他屢次說到違緣,頭腦中知道了,還是無法真正放下,現在終於能夠將所有違緣當作升級打怪遊戲中送經驗值的小怪,不斷磨鍊自己,儘量減少消耗。

春風在吹,花朵正在以排山倒海之勢甦醒過來,你醒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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