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家》披露:騰訊國際化全局

  在其大股東Naspers征戰新興市場的這盤大棋當中,騰訊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它們分享同樣的邏輯:不爲套現,不直接干預運營,以盤根錯節的戰略佈局來韜光養晦

  【《中國企業家》雜誌】據說,因爲嫌熱天蚊子多,騰訊公司董事長馬化騰乾脆買下了自家深圳別墅門外的湖,填平了給鄰居們蓋花園。

  如今的騰訊,坐擁4.48億活躍用戶,手握116.953億元人民幣現金及現金等價物,以市值論僅次於Google和亞馬遜,但在花錢上遠不像馬化騰自己花錢那樣爽快。

  “一個公司在中國已經佔到這麼大的市場份額了,你就是吃到撐死又能怎麼樣?”在互聯網資深分析人士謝文看來,對於像騰訊這樣的中國公司,海外市場纔是更大的舞臺。

  不久前的4月12日,騰訊終於展示了一把自己大手筆的花錢藝術。這天,騰訊宣佈,將向俄羅斯互聯網公司DST(Digital Sky Technologies Limited)注資至3億美元。所有投資將全部以現金支付。注資完成後,騰訊將持有DST約10.26%的經濟權益和約0.51%的總投票權,並有權提名一位DST董事會觀察員。

  這並不是騰訊第一次進軍海外的嘗試,此前,騰訊已在美國、印度、越南、意大利佈下據點,不過,此去俄羅斯,應是騰訊迄今爲止,賭得最大的一次海外投資。

  對於海外併購,騰訊一直諱莫如深。騰訊方面對此的解釋是,還沒有出成績,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低調爲好。

  但,可別就此以爲騰訊這隻兇猛的企鵝一直是孤單出海、無依無靠,稍微探探頭看向企鵝背後,你就能注意到Naspers這頭南非大象在如影隨形。容再提醒一句,Naspers這家低調而龐大的南非傳媒巨頭,通過其旗下的MIH擁有騰訊34.65%的股份。

  作爲一家在南非有95年曆史的老牌傳媒巨無霸,近幾年間,Naspers在各新興市場,特別是當地互聯網市場上廣泛佈局,足跡從非洲大陸延伸至東西歐、俄羅斯、巴西、中國、乃至泰國。

  可以說,在騰訊踏上國際化征程之前,Naspers就已經在爲其鋪就道路了。或者說,在Naspers新興市場的這盤大棋當中,騰訊既是不可或缺的商業夥伴,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俄羅斯:與競購者聯姻

  兩週之前,媒體剛放出風聲,俄羅斯的DST與Prof-Media兩家公司與騰訊一道進入ICQ競購的最終回合。結果你死我活的競爭場面還沒展開,這邊廂騰訊與DST突然宣佈聯姻,成了利益共同體。如此一來,不論是DST還是騰訊勝出,對於這兩家公司都有好處,且聯姻既成,Prof-Media的勝算大大降低,ICQ收入DST-騰訊聯盟囊中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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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ST來頭不小。這家俄羅斯(包括其它俄語地區)及東歐市場上最大的互聯網公司之一,專注於互聯網投資,如果把DST擁有股份的那些互聯網公司的所有流量加起來,就佔到了整個俄語互聯網市場的70%。

  2009年5月,DST豪擲2億美元換得Facebook1.96%的股份,12月又投資1.8億美元給社交遊戲界老大Zynga(向Facebook和MySpace這樣的公司提供遊戲產品)。眼下,DST又向美國Groupon網站(美團網即爲其中國仿版)注資1.35億美元。

  且慢,DST再好,審慎如馬化騰也未必輕易出手3億美元。但如果看到這場聯姻背後的保人,騰訊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股東Naspers,一切都變成順理成章。

  Naspers與DST淵源不淺,這兩家均爲俄羅斯最大門戶網站及郵箱服務提供者Mail.ru的投資人,2007年起Naspers擁有Mail.ru39%的股權,DST則是Mail.ru的大股東。

  今年2月,俄羅斯商業時報Kommersant有報道稱,Naspers與DST意在東歐市場上進一步加強合作,雙方正籌劃將Naspers在波蘭擁有的網絡社交平臺Gadu-Gadu與DST持有75%股份的Nasza-Klasa.pl合併,將雙方利益更爲緊密的拴在一起。

  而Naspers在東歐已經壯大到讓德國和瑞士最大的兩家媒體公司決定成立一個合資公司,集合各自優勢資源來與Naspers搶佔東歐市場份額的地步。

  2009年末,美國著名互聯網博客TechCrunch上就有作者Robin Wauter撰文透露,據內線稱,南非公司Naspers有意收購ICQ。雖然Naspers事後矢口否認,但3個月後,與Naspers關係甚爲密切的兩個互聯網公司進入ICQ最終輪角逐,並於隨後聯姻。

  橫看豎看,這都像是Naspers、騰訊和DST一步一步安排好的棋局。對於各自擁有強大的社會化網絡平臺的三方而言,醉翁之意也許本不在ICQ,而是一個橫跨南非、東歐、俄羅斯、中國的社會化媒體聯盟的雛形初現。

  說回併購ICQ,這其中也許騰訊仍有自己的盤算,兩條腿走路總是更爲穩妥的選擇。

  “DST是一家僅作投資的公司,因此我仍然認爲騰訊的勝算更大一些。美國在線應該會更看重實際經營互聯網的公司,特別是騰訊也擁有自己的即時通訊軟件”,Robin Wauter對《中國企業家》說,“對於一家沒有國際即時通訊用戶的互聯網公司而言,ICQ有品牌、有市場、有用戶基礎,因此有着必然的吸引力。”

  現在的ICQ早已失去往昔的頭牌光環,但美國在線一直強調ICQ憑着廣告和軟件授權收入,還是利潤頗豐。今年1月,ICQ有改頭換面將自己升級爲一個類似Twitter和Facebook集合版的新版本,只是在Robin看來,稍顯太遲了一點。因此,對於騰訊而言,更爲重要的不在於版本和概念,而是如何進入一個以德國、俄羅斯、以色列、烏克蘭爲主要構成的一億用戶市場,紮下根來。

  印度:瞄準移動互聯

  騰訊藉助MIH印度環球網絡公司(MIH India Global Internet,Naspers在印度的子公司,下稱MIH印度)進入印度互聯網市場還不滿兩年,仍然沒有進入印度主流公衆視野。即使在印度互聯網圈子裏,也沒有幾個人真正瞭解騰訊和MIH。騰訊QQ的印度版也在當地遭遇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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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6月17日,騰訊在一則關聯交易公告中宣佈,從當日起將在3年內,陸續購入MIH印度股份,最高不超過50%減一股。騰訊計劃投入750萬美元完成這次收購。而落實到操作層面,騰訊也只管向MIH印度輸送技術,公司日常運營依然由一個印度人加南非人的團隊來推動。

  MIH印度在當地除了網上社交平臺ibibo,還擁有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分別與搜索、教育、找工作、旅行、網絡拍賣相關的網站。同時,MIH還在印度擁有一家移動增值服務商ACLW30%的股份。這些,騰訊都能從中分享權益。只是目前這些項目還只是吃錢機器。

  不管是從投資金額還是所投資公司在印度的市場表現來看,這次針對MIH的收購都更像是騰訊在印度市場與Naspers的一次玩票。有難同當,如若成功,本是利益共同體的雙方均可從印度市場獲利。

  騰訊曾對媒體表示,這項投資是跟大股東協商決定的,僅是對印度市場的探視。而這次合作目的:一是進行面向海外的技術轉移的嘗試;二是熟悉印度當地網民的消費習慣和偏好,而在營收和盈利方面則暫無考慮。

  MIH於2006年3月進入印度互聯網市場後,就一直處於燒錢狀態。在騰訊2008年購入MIH印度股份之時,這家公司累計虧損額達1890萬美元。

  在騰訊宣佈入股MIH印度的同年9月,南非媒體ITWeb報道稱,騰訊與MIH攜手進入印度無線市場。當時的MIH試圖把騰訊的移動QQ移植在ibibo之上,做一個吸引用戶的殺手鐗。於是一個除了名字叫ibibo messager,裏外都和QQ一樣的即時通訊軟件出現在了ibibo網站的左下角。遺憾的是,這項服務並沒有爲ibibo吸引到更多的人氣,更多的印度人仍選擇使用MSN、雅虎通、Gtalk這樣的聊天軟件。

  “在印度,使用互聯網的人都非常精通英語,崇尚美國來的先進玩意。他們都願意選擇美國網站的印度版本,而不是其它。”Dipayan Baishya這樣對《中國企業家》分析,“印度至今沒有成功的本土互聯網公司。”他是印度英文商業類暢銷書《這發生在印度》(It Happened in India)的作者,對印度本土新媒體消費市場有着持續的關注。

  騰訊在中國有4億來自不同階層、收入水平用戶的支持,而在印度,互聯網仍是精英小衆的愛物。一項來自Forrester調研數據表明,擁有12億人口的印度,目前只有1410萬上網用戶,這些用戶多來自城市地區,以高收入、高學歷的男性爲主流。

  並且,刨除印度使用英語的精英人羣,還有更大一部分的印度人操持着各種各樣的當地語言(仍在使用的約有200多種),騰訊怎麼能保證設計出滿足各種人羣的即時通訊界面?要知道,諾基亞爲了進軍印度市場,曾設計出10種印度方言的手機界面。

  雖然燒掉了許多錢,但似乎MIH印度和騰訊買回了不少經驗和教訓,也許對他們而言,之前走的彎路和耗費的銀子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市場上探路的必然代價。

  MIH印度現在似乎已經明白,山寨Facebook在印度永遠成爲不了Facebook, 拼命打廣告、把時尚海選放在線上線下同時進行也無法帶來真正的粘性用戶。與中國大相徑庭的國情,也造就不了另一個憑藉即時通訊軟件和無線增值服務就聚攏起大量人氣的騰訊—這並不是一個像中國那樣均值化程度非常強的市場。

  ibibo現在搖身一變,從娛樂爲基礎的互聯網社交平臺,旗幟鮮明地重新定位成互聯網社交遊戲平臺,並立足於精英階層以外的二線城市市場。在其網站上,提供偷菜、搶車位這樣中國人再熟悉不過的社交遊戲,還有在線撲克跟撞球這種大衆遊戲。

  “這在印度是個獨特賣點,還沒有網站這麼爲自己定位。而且,我認爲做遊戲類網站才能更好的利用騰訊的優勢。”Dipayan說道。

  考慮到印度的互聯網市場還是剛剛起步,其中仍孕育着巨大的機會,Dipayan對於ibibo的未來還是持有樂觀態度。

  在印度,移動互聯網比傳統互聯網有更大的市場,這裏有4億人擁有手機,進入3G時代,更多印度人將通過手機而非電腦接入網絡。目前在印度,支持社交網絡平臺的手機已經開始熱賣(有趣的是,廉價的中國手機正是這股智能手機風潮的主要助推者)。

  “3G在印度的普及,會極大地推動本地互聯網和社會性網絡服務(SNS)市場的成長,而且,對於ibibo這樣一個定位在社交遊戲平臺的公司而言,肯定是個好事。”Dipayan這樣分析。

  越南:主動出擊

  騰訊也並非總跟在Naspers身後亦步亦趨,比如投資越南軟件公司VinaGame,就是騰訊主動出擊。

  “越南在收入、GDP和貧富差距方面,跟中國社會的結構基本類似。”社會媒體和電信融合領域專家、加八星諮詢公司CEO本傑明·喬夫(Benjamin Joffe)這樣對《中國企業家》說到。“越南2000萬網民,佔總人口的25%,這個比例也跟中國近似。並且越南目前的市場狀態就跟中國幾年前類似。”

  這樣的經濟結構應該能夠讓謹慎的騰訊敢爲越南下注。並且,騰訊也不是自己貿然去試,而是又找了越南一家市場表現最好、山寨自己起家的互聯網公司來入股。

  這對於騰訊而言,穩妥,又或者有着更深層的合縱連橫意義。就如同Naspers、騰訊和DST之間那種微妙的佈局態勢。

  騰訊的這次投資更加低調,我們只能知道,騰訊現在成爲這家公司的中小投資者(minority investor),沒有投票權。但有意思的是,VinaGame的首席金融官和執行副總裁Johnny Shen,前一份工作是騰訊的併購經理,他在2008年才加入VinaGame團隊,在這家越南公司的戰略和發展層面扮演關鍵性角色。

  VinaGame山寨中國互聯網公司起家。2004年一次中韓之旅,讓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在兩個月後就開始建立自己的遊戲網站。VinaGame甚至曾經向一家諮詢公司買過騰訊的調研報告來研究。

  “VinaGame從騰訊的案例中發現,做遊戲可以日進斗金,而且以即時通訊軟件作爲底層架構,是能夠帶來新的生產力內容的。”本傑明·喬夫一直關注着VinaGame的成長。

  VinaGame一步一步走來,都像是在複製騰訊在中國曾經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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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訊向這家公司提供即時通訊軟件QQ技術和一些休閒遊戲產品。2007年,VinaGame將QQ重新包裝,改名爲Zing Chat,把企鵝標識換成一對鴨子,進入越南市場。兩年之間,Zing打敗了已經在越南市場立住腳的雅虎通,成爲越南用戶最多的即時通訊軟件。

  VinaGame在越南被視爲盛大和騰訊的結合體,旗下擁有當地最大的遊戲門戶Vinagames,已佔領3/4的越南遊戲市場(其合作伙伴包括巨人和金山),與引入Zing Chat同年,VinaGame建立起娛樂門戶Zing,不到兩年已經成爲越南最大娛樂門戶。

  據《福布斯》報道,在VinaGame着手建立時,IDG越南風險投資公司的總經理合夥人亨利·阮就一眼看中了這個項目,阮一手促成了VinaGame的建立。亨利·阮在越南有着極強的社會網絡,他的岳父是越南總理阮晉勇。

  “VinaGame的問題是,越南的市場有限,這裏做不起來太大的買賣。整個越南遊戲市場一年才1億美元的規模,不過我預測未來會再翻兩到三倍,但中國的遊戲市場規模是40個億。”本傑明·喬夫說。

  可誰能料想以後。這個越南本土公司能夠吃下越南市場,也必然將開始它的海外佈局征程。除了騰訊,在VinaGame的背後還有IDG和高盛兩個投資人,IDG還是騰訊最早的投資人之一。

  也許在未來,騰訊也會攜手VinaGame,在東南亞市場大施一番拳腳。屆時,以騰訊和Naspers爲兩個節點,非洲、東歐、東南亞、南亞這些所有在冒頭的新興市場、處女地也會被連接在一起。

  當年在騰訊低谷之時,Naspers從IDG和香港盈科及騰訊其他股東手中購得騰訊股份,成爲其大股東,“Naspers一開始就沒有套現的打算,就是戰略性地長期持有騰訊的股票。”曾在南非與Naspers直接對話過的洪波告訴《中國企業家》。10年以後,騰訊成爲Naspers在互聯網領域和中國市場最成功的一次投資。

  騰訊作爲一家以謹慎保守擴張著稱的公司,在出擊海外的戰略戰術上,與它的大股東分享同樣的邏輯:不爲套現,不直接干預運營,以盤根錯節的戰略佈局來韜光養晦。不過騰訊應該不是只爲了10年以後等着數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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