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華爲拯救世界,還是中國拯救華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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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份再次去華爲考察,這是近幾年來第三次訪問華爲公司,也是訪談話題最沉重的一次:“華爲的冬天真的就要降臨嗎?”
      2004年第一次去華爲,在我回來後完成的研究報告中就提到“華爲的冬天還有多遠。”那是引用任正非的一篇文章有感而論的。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去華爲我已深深地感到,幾年前矯健的悍馬——華爲,現在更似一頭肥大體闊的雄象。悍馬飛馳,留下的是雲煙奔騰;而雄象行過,留下的則是地動山搖。
      在現代經濟的浪潮裏,我們很難評價風捲殘雲和地動山搖之間那一個更具有王者的風範。
      在紀實電視片《探索》中,馬,是一種具有謹慎和不訓雙重性格的動物,牠可以小心地審視周邊的細小變化,又可以向着牠的目標切風劈雨式地奔馳,所以,人們對馬的熱愛遠遠強之與馴服牠的渴望。雄象,氣吞山河,萬獸之王,在《探索》中,象以羣居之,又以羣相助,龐大的軀體可以抗擊所有大型猛獸的襲擊,但卻難以抵擋小蟲和首尾不持的困擾。
      所謂強者,或許應是“捷”與“大”的組合,而華爲今天的困擾正源於此。
      10多年來,任正非時時刻刻都在思考着華爲的冬天何時來臨,也時時刻刻地祈盼華爲能做大,做大,再做大。
      從我第一次到華爲至今,華爲的對外出口已增長了4倍,華爲的產品不僅在第三世界開花,而且突進到歐美腹地。華爲也如一所軍營,在流水的營盤中,向全國通信領域輸送了數以萬計的優秀人才。華爲的軀體由瘦到大,由大到肥,由肥到了今天的臃腫,華爲曾經高度靈敏的神經中樞開始變得遲鈍。
      華爲開始有了一種傲氣,這種傲氣一方面來自於它的創世之舉,一方面來自於長勝者的心理疲憊。今天,華爲的傲氣已經無處不在,並割裂着華爲與其已經伸延出的一條條血脈。
      2007年初,華爲還在爲自身資金的相對充足而竊喜,但是到了2007年的下半年,快速的膨脹使華爲陷入到其成立後的第二次資金危機中。華爲曾試圖以摧毀產業鏈及半自殺的方式出賣自己的手機部門,但移動終端市場已到了“婚喪嫁娶”均難爲計的境地,華爲嫁女定是難而又難。
      我這次去華爲,曾對接待我的華爲高管說:“華爲明天就死,一點也不意外,因爲在搭建華爲的上億塊積木中,或許連任正非也已無法識別哪一塊是將被抽出並摧毀華爲大廈的。”龐大的組織機構和漫長的市場戰線,正在使華爲的創業精英們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他們的組織能力,應對國際化的手段,對現代競爭的理解及認知水平,已經普遍跟不上任正非的“快馬加鞭”。而數萬的員工,上千的總監已因管理信息的隔阻,使今天的華爲漸漸地滋生了國有企業的“惰性”,責任心下降,團隊作戰能力弱化,曾有的驚天地,動鬼魂的“華爲精神”在黎明的百草園已經很難再現。
      我在想,今天的華爲,靠它的業績和***力,足以讓世界頂級的電信運營商感到危機,在全球通信市場人心惶惶的時代,強大的華爲似乎有着拯救世界的力量,但是,或許就是這樣的力量,使華爲忘記了自我的拯救。
      我們可以設想,華爲的危機將會來自哪些方面……
      1、政府政策的不對稱性。一批業內人士包括華爲內部的高管認爲國家對待華爲這樣的民營企業一直是支持與懷疑並存,特別是在華爲與中興通訊的海外競爭上,政府更偏袒於中興。2006年華爲最引以爲自豪的是成爲沃達豐的戰略伙伴,併爲華爲終端市場帶來新的生機,但年底沃達豐與中興通訊在手機終端的合作徹底粉碎了華爲的夢幻,華爲看到的不僅僅是中興在蠶食自己囊中的獵肉,而且更感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幫助中興從自己的口中奪食。
      我們需要思考的是,華爲和政府之間,不對稱的關係究竟該有誰來反思和負責呢?
      2、海外電信公司的電信調整正在擠壓華爲自認爲具有優勢的北非和南美市場,儘管華爲2006年在澳洲、東南亞搶佔了很大的產品份額,2008年金融危機前後搶佔北美市場,但代價仍是靠低價戰略或貼錢戰略完成的,並且進一步加重了華爲的資金負擔。由於跨國公司的合併不僅僅是做強做大,而且要謀求區域性的做細做全,以求對市場的充分壟斷,因此,在網絡設備提供和運營方案的解決上,跨國公司正在採取更實用和低價的戰略,這無疑給了華爲最致命的一擊。對於華爲來講,2006-2008年的利潤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靠壓縮費用完成的,因此在新的一年裏幾乎可以認爲華爲再無多少可壓縮的費用能夠用於換取利潤了,在與跨國公司的博弈中,華爲已顯體力透支。
      3、在3G市場上,華爲在本土市場的前景遠不如前幾年樂觀,TD-SCDMA的測試與終端提供,華爲早已失去老大的地位,且在進一步的測試及運營商採購名單中,華爲均不如此前風光。在3GSMA大會上,華爲展示了公司最新的全程IP系統、無線接入系統和終端產品,而這三類產品看上去短時間內在中國的應用前景並不樂觀,此外,在利用低頻率即800兆頻率發展3G的技術上,華爲也有較強的技術實力,全球目前只有5-8家擁有此類技術,華爲,排名第二,但由於中國3G市場的不明確,使華爲內部已對中國的3G市場失去信心,把全部的重心轉向海外。
      4、在資本鏈上,華爲資本緊張的情況一直未能得到根本性的轉變,儘管國家在支持華爲發展上由開發銀行給予華爲百億元人民幣的貸款額度,但在具體地說使用上,開發銀行所設定的貸款使用條件過於苛刻,使華爲基本放棄了對開發銀行貸款的使用,而忍痛尋求新的資本渠道。
      事實上,如果非要給華爲帶上冬天的棉帽,我認爲華爲的冬天僅僅是在中國國內。凡是在中國北方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北方的冬天雖然寒冷刺骨,但穿上皮襖就抗過去了,最可怕的是南方的陰冷,寒氣一點點地向人的身軀裏浸透,所以,華爲在中國國內的冬天也面臨着兩種禦寒方式,一種是面對市場的寒冷,一種是面對政策的陰冷。
      由此可見,華爲至今在應對冬天的戰略上既沒有采取增衣添棉,也沒有采取直接抗爭,而是悄悄地把穴巢“走外”。華爲去年成立六大部門已清楚地向外界宣示了這一點,
      而對於華爲與政府的關係,決定權不僅僅在於政府,華爲的“走外”戰略其實看似正招,實爲下策。當前愈演愈烈的全球經濟危機對華爲的直接影響或許會大於中國任何一家企業,而華爲對此不敢說,不想說,但事實是遮掩不住的。我相信,當華爲的那塊摧毀通天大廈的積木滾落下來時,救華爲的還是自己的祖國,所以我說:華爲拯救世界,中國拯救華爲。
      但是,中國如何拯救華爲呢?
      我很希望華爲自己先做一個設想:
      政府給予華爲大量優惠信貸?
      政府注資華爲(成爲華爲的大股東)?
      還是其它?

      世界是一面鏡子,華爲自己也是一面鏡子。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爲華爲祝福,因爲,中國不能沒有華爲,華爲是中國30年發展中最值得炫耀的一面鏡子,如果這樣的鏡子在某一個冬天破碎了,那我們的希望還能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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