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大學》

       身爲大學生,生命的前二十年裏竟然只是乖乖走進被社會設定好的模式裏,隨波逐流,不得不感到唏噓。有幸聽得前人分享,稍作總結,留以記錄。

       大學在世界上大致有三種模式的演變:紐曼模式,洪堡模式,克爾模式。

      一、紐曼模式——“博雅教育”

      19世紀中葉,英國教育學家紐曼發表著名文章《The idea of university》,系統、全面、綜合地論述了有關大學教育的基本理論問題。他強調,大學應爲自由教育而設,目的是培養人格、傳播知識,即通過類似於現在所謂的“博雅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培養具有優良品質的社會公民,提高一個社會的理智和心智水準

      他認爲大學傳授的應當是普遍的(universal)知識,而非某一項專業的技能。大學教育的一個重點應該是對於個人特性的培養,大學是一個人建立“自我認同”的地方。所以,大學教育的目的不僅是讓學生學習知識,掌握技能,而它更爲深刻的意義在於建立一個完全獨立的自我的意識,健全一個人的心  智,從而提升社會的公共素質

        這種想法似乎很熟悉,因爲一百年前的中國也有那麼一個學校的校長推行這種模式——他叫蔡元培,那所學校叫北大。他把大學定義爲“研究高深學問者”,並篤定:“治學者可 謂之‘大學’,治術者可謂之‘高等專門學校’”,這位北大老校長心中念茲在茲的,大體上也正是類似的理念。除了北大,中國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大學,比如聖約翰大學、燕京大學。

       二、洪堡模式——“學術自由,獨立探索”

       洪堡認爲:大學的出現,不是爲了關心學生個體,而是關注社會的需要;不是紐曼的“自然規律的永恆真 實性”,而是新事物的發現;不是多面手,而是專家。大學成爲“一個有意識地致力於追求知識、解決問題、鑑別成就以及培訓真正高水平人才的機構。一個人不 再可能“精通一切”。紐曼的萬能通

才人物一去不復返了。

       雖然不能精通一切了,但是這樣帶來的變化是各領域裏的箭頭人物卻變多了。精英們往往可以鑽研得很深,心無旁騖地對自己所從事的行業進行透徹的研究。而這樣子帶來的好處就是,這樣的學生畢業後往往能在社會上發揮出很大的作用。而紐曼模式下的學生們,往往是一個個體發展十分全面的“紳士”

       也難怪,哈佛文理學院前院長柯偉林會在自己的文章裏發出這樣的感嘆:“在大約一個世紀之前,幾乎所有世界上的頂尖大學都在德國,它們是德國十九世紀偉大高等教育改革的產物。”

        自1950年後,中國的高等教育事業拋棄了紐曼式的教育,進而轉向洪堡式——也就是向着研究型大學的模式進行改革。不得不說,洪堡模式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在不斷的探索與開拓中,中國目前的研究型大學已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學術系統與管理模式,高等教育理論和體系也愈見成熟。一方面,選擇洪堡模型是目前高等教育的主流和趨勢,另一方面,洪堡模型更加符合現代生產和科技發展的需要,這種模式下的高等教育確確實實爲科學的進步起到了推動作用,爲各領域的研究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輸出。

       一個更明顯的信號是:中國如今大部分的985/211名校,或者說雙一流名校,大多都屬於研究型學校,也就是沿襲了洪堡模式的大學。

       三、克爾模式——“社會服務站”

       如果說,前兩種大學模式的側重點在學習(只是學習的方向不同),那麼克爾模式的側重點則是怎麼讓大學爲社會服務。

       克爾認爲,紐曼心中的大學只是一個“鄉村”,村裏的學生們能夠平和地發展;洪堡心中的大學是一座“城鎮”,這類學生注重的是自己領域的東西;而克爾心中的大學,是一個豐富多彩的“社會服務站”。

       克爾用“多元巨型大學”來描述當時美國的哈佛、加利福尼亞等大學。他認爲,與傳統大學的“一元”性相比,現代大學是一種 “多元的”機構:它有若干個靈魂目標、權力中心、社羣,若干種職能爲若干種顧客服務等等。整個大學就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智能網絡,社會在變化,培養、教學、科研、服務等職能也因之變化 在人才培養方面,克爾既反對培養紳士教育,也反對培養完人教育,而是基於平等層面上的公民教育。他認爲,大學要使未來的公民掌握豐富的知識,有健康的人格,有一技之長和從事某一職業 的能力。爲此他堅持大學實行普通教育,他曾痛心地說:“旨在培 養基本技能和傳授文明知識的普通教育長期以來一直不斷的喪失自己的陣地”。他還親自設計普通教育課程,呼籲“發展營造建設性的環境”。

       就我個人的理解,也就是說,這種模式下的學生不僅要關注自己怎麼去學習專業知識,還要積極地融入社會,服務社會。就像中國當年的儒士一樣:“達則兼濟天下”。

      這種美國模式,本身就相當符合現代生活的自身邏輯。如果在由現代消費激發出來的無邊物慾的推動下,知識僅僅被看做一種力量,而且科技知 識則又被看做第一生產力,那麼,大學作爲知識的重鎮就勢必要被轉化成這種生產力的關鍵組成部分。

       在衆說紛紜的大學論說中,我們終於認識到了,其實正是這種紛爭不已的解釋和再解釋,才構成了大學博弈的最基本形式,而且,也正是在各種論說的不斷博弈中,在 各種思想的熱烈交流中,大學這種特定的文明形式,才既有可能步入毀滅,也有可能再次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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