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三眼巴巴地盯着窗外的那個歪脖樹，枯瘦醜陋的樹枝竟然頂着好多白色的花，陣陣濃烈的香氣正隨風闖進了他髒污的臥室，他貪婪地拼命吸着，這可能是他離世之前唯一能感受到的美好事物了。
方老三今天精神出奇地好，他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知道過一會兒牛頭馬面就要來接他了，他甚至有點盼着早點看到他們，畢竟，這幾個月他忍飢挨餓，他身心皆痛，真是不想活了。
他閉上了眼睛，往事不受控制地撞向他的眼皮。
“老三，娘把私房錢全給你了，房子也給你了，娘還生着病，別趕娘走好不好？”那是老孃扯着他的褲腿淚眼婆娑地求他。
“老三，娘不行了，想見你最後一面，你別打麻將了，趕緊去吧。”那是二姐又急又氣的紅腫雙眼。
“老三，你會遭報應的，爲了一把自摸，死活不來見娘最後一面，你不是人，老天不會放過你的。‘那是大姐出離憤怒的臉龐。
方老三臉上流下了混濁的淚水，嚥到嘴裏，好苦好苦，他還是閉着眼睛，喃喃地說：“娘，我不是人，我錯了......”
“爹，你這是癌症，是治不好的病，幹嗎浪費錢啊？有拆遷款怎麼了？給你大孫子買個車，也好找媳婦啊。”那是大兒子氣呼呼的嘴角。
“爹，你知足吧，奶奶一生病，你把她擡出去扔了，我們怎麼不孝了，又沒有扔出你去。”這是小兒子不耐煩的眼神。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方老三默默唸叨着，他已經看到牛頭馬面了，半空中的他笑了，主動向他們走去。“來生，我要做一個孝子，一定要做一個孝子。”他一邊走一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