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多麼渴望,我們村上有所小學校


清冷的月光,灑在屋檐上,不一會兒,便被風吹散了。天空中有幾顆星星,微弱的光芒,飄飄忽忽,閃爍不定。

是誰?獨自徘徊在這沉靜如水的夜晚。思緒逸出了我的靈魂,叩響歲月的門楣,記憶如那珍珠般閃亮。

你看,那是一片樹林,陽光灑在片片油綠的樹葉上,微風吹過,綠影婆娑,兩個扎着馬尾辮子的小女孩兒正坐在樹下。午後的陽光,愜意的撒在她們的身上。遠處,一個扎着蝴蝶結的小女孩,朝這邊跑來。一直喊着:“王一涵。陳新蕊,我們跳皮筋吧!”她就是我的同桌——嶽芷心。我和一涵都叫她瘋丫頭。

你看,在一條羊腸小道上,一羣孩子正在你追我趕,盡情的撒歡。田壟上,零星的點綴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狗尾巴草在風中輕輕搖曳。我們身後,一雙熱切的目光,緊追着我們,那是我們學校六年級的語文老師,也是一涵的媽媽。她那甜甜的笑容,伴着夕陽的餘暉,綻放在麥田上。

你看,那一排排整齊的房屋都破敗的不成樣子了。塌陷的縫隙裏,破土而出的雜草,正肆無忌憚地蔓延着。遠遠的,一朵野花,悄悄地,開在無人的角落,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這裏,就是我們村上的小學校,如今卻成了羊圈。。望着天邊那一抹雲霞,那孤單的飛鳥,消失在遠空,已經覓不到蹤影。

人生總是有很多劫難,不期而至。2011年,我們村上的小學校突然關閉了,我們大隊,五個村莊,五六十個孩子的天地也一下子崩塌了。

那一年,2011年,我才上二年級。而我的妹妹正準備上學前班。從那天開始,我的媽媽又多了一項任務。晨曦初露時,馱着我和妹妹去七八里外的鎮中心小學讀書。夕陽西下時,再馱着我們往家趕。冬天,天亮的晚,媽媽就會讓坐在後座上的我拿着手電筒照路,這樣媽媽就可以放開手,把自行車騎得穩穩的,因爲我家離柏油路有二里多地,這土路總是坑坑窪窪。尤其是雨雪天,媽媽就要用她瘦削的肩扛着自行車,走過那泥濘的二里多地。我真擔心沉重的擔子會把媽媽壓垮,因爲我的爸爸長年在外打工,實在沒有人能與她分擔,家裏所有的事都落在了媽媽一個人身上。

2013年,我上四年級,妹妹上二年級,這時,我們的弟弟也出生了。從此,我接過媽媽手裏的接力棒,負責帶着妹妹去上學,因爲媽媽怕路上車多危險,所以我和妹妹只能每天走着去上學。每次走過我們村上的小學校,我都忍不住停下來張望,時光搖曳着班駁的影子,記憶如煙雲般聚攏來,我多麼渴望,我們能重返我們村上的小學校。“陳新蕊,快點,馬上要遲到了。”我擡眼望去,他已經馱着他的妹妹和他的堂弟拐彎到下一個路口了。他,是林浩宇,我們挨邊莊的。他本該上初中了,卻輟學了。聽媽媽說,是因爲他的爺爺奶奶年歲大了,實在照顧不了他們仨,還有地裏的莊稼,而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又都在南方打工,所以,家裏的擔子就落在他身上了。我們也都捨不得他走,他在,鎮上的孩子就不敢欺侮我們。

可在我心裏,我着實爲他感到可惜。望着枯瘦的枝椏依舊向着天空,我告訴自己,我要傾盡生命的顏色,做一棵披着陽光的樹,絕不因爲自己的渺小,而看低自己的生命。

2016年,我上初中了,妹妹上五年級,弟弟三歲了,也該入幼兒園了。爸爸決定在縣城租套房子,讓媽媽帶着我們仨在城裏上學。

令人驚奇的是新學期的開學典禮,代表新生髮言的是王一涵,看着她溫婉地走向主席臺,我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歲月的千轉百回,我居然又和一涵在同一所學校了。。2011年,他隨媽媽去了縣城。和從前一樣,她的媽媽是老師,她是學生,她們上學時一塊兒去,放學時一起兒回。有所不同的是,她有了做不完作業,上不完的課,假期與週末比上學時還要忙。

更令人驚奇的是,兒時的三個小夥伴,又一次聚齊。嶽芷欣,喜歡跳皮筋的那個瘋丫頭,在開學典禮上也看到了一涵,只是多年不見,芷欣沉穩了許多。2011年,她的爸爸媽媽把她和弟弟送到了縣城的託管班,就去廣州打工了。拖管老師把她和弟弟,以及另外三十多名鄉下來的孩子都安排到了拖管老師所在的學校。從那天起,除了上課,她都陪着弟弟,若是弟弟和別人起了紛爭,她總會護在弟弟的身前。在她的記憶裏,幾乎沒有爸爸媽媽的身影,她照看着弟弟的一切,爲他洗衣,爲他做飯……親戚都誇她懂事,是個乖孩子。她只是對他們笑,笑到她自己想哭。

2018年,八年級結束後,一涵去了鄰縣,據說那兒的老師教學得法,每年都有幾十個學生被清華、北大錄取。而芷欣也走了,和男朋友一起去了北京。她走的很決絕,我和一涵搬出幾百條理由想要說服她,最終也未能讓她回心轉意。我和一涵深知她心裏的苦,自從上了初中,爸爸媽媽把她送到這所學校寄宿,又把弟弟帶去廣州,她心裏的酸澀與煩惱,就像放多的鹽,滿滿的都是苦水。再加上在學校寄宿,也爲男女生互生情愫提供了機會。

夜,微瀾,有風吹過。我反覆咀嚼着媽媽的話:“蕊蕊,把學退了吧!雖然國家免了學費,但買資料,吃飯都要花錢,你和妹妹一學期也要三千多。”可是媽媽,你看我們村上小學校裏的那棵大樹,它一直站在那兒,安靜而又堅定地朝着天空生長,只爲讓自己站成一隅風景,可以無限地觸摸自由的天空。

望着窗外初露的矚光,我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水。我又想起塞林格的《麥田的守望者》,我要像主人公一樣,成爲我們村上小學校的守望者,用卑微的生命去守望那所小學校和不諳世事的孩子,守護人類靈魂的歸宿。媽媽,請您相信,美麗鄉村很快就會實現,農村的孩子也會有幸福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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