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真的很難!(二)《下》在孤獨中,人的尊嚴也會喪失乾淨

  近日,我看到朋友轉發來的一個筆記文帖,耐心的讀完,感慨萬千。老了,真的很難!這是我讀到的類似的第二篇文章,分享給大家。請孩子們和兄弟姊妹們好好看幾遍這個文章,不多年後,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的過程,早做打算和規劃吧!(接待續)


可是,真的開始請保姆時,我們才發現自己太幼稚了。在我們的思想裏,花錢請人爲自己服務,就是一個簡單的僱傭關係,只要付得起錢,一切就會水到渠成。誰能想到,如今請保姆難,居然已經是一個社會問題了。我們最先找了家政公司,伺候兩個老人,對方給出的要價是每月三千元。這個數目雖然也在我們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但還是讓我們有些小小的驚訝。在心理上,我們認爲價錢是高了些。老伴有些想不通,我還給她做了做思想工作。我說既然是市場化了,這個定價一定就是市場自我調節出來的,是被供求關係所決定的,通過這個價格,我們就可以得出如今老人對保姆的需求有多大,供不應求,所以才導致出了這樣的價格。你看,我們研究所剛剛畢業的研究生,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三千塊錢,可是一個不用受太多教育就能勝任的保姆崗位,也開出了和一個研究人員同等的薪酬標準,這個價格不能說沒有一些扭曲。但這就是現實,我們處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中,購買服務,只能接受如此的定價。

好不容易,老伴兒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第一個小保姆被請進了家門。但購買保姆服務的交易方式,遠遠不像我們購買其他商品那麼簡單。購買其他商品,基本上還有個公平原則、誠信原則在裏面,但購買家庭養老服務,這裏面的不確定因素就太多了。這個小保姆爲我們提供的服務質量,遠遠和我們的預期不相吻合。我們老兩口也是自認有修養的人,但是的確難以容忍。於是又換了一個,每個月還多給出五百塊錢。但是隨着付出的價格擡高,獲得的服務質量與預期的落差反而更大了。就這樣接二連三換了四個保姆,最終不約而同,我和老伴都決定不再嘗試這條路了。我們決定,在我們還能動的情況下,彼此照顧對方。這裏面沒有不理性的因素,我們都是學理科出身的,不會感情用事,任何決定,都是經過理性推理出來的。但是現在不得不承認,我們的理性思考的確有僥倖的成分在裏面。老年人的身體狀況,更是個不可估算的變量。

發生在老伴身上的危險,讓我知道了,現在身邊有個人還是非常必要的,起碼不會讓我們在突發險情的時候坐以待斃。上次老伴被救,是因爲我們防患於未然,留了一把鑰匙在鄰居家裏。鄰居很負責任,我住院後,就擔心我老伴一個人會有什麼不測,一大早敲門問安,沒人應門,這纔開門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老人。這種僥倖的事還敢再重演嗎?不敢了。

現在我和老伴又有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住院兩個人必須一同去,反正以我們現在的身體狀況,任何時候都夠得上住院的條件。我想啊,也許我們最終的那個時刻,會是雙雙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彼此看得見對方,一同閉上眼睛。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的確就是功德圓滿了。

現在孩子們當然很着急,可也只能勸我們再去請保姆。他們總以爲我們是捨不得花那份錢,根本體驗不到這種買賣關係如今的混亂——不是你支付了金錢,就一定能夠換來等值的服務。他們不知道,這種「等值」的要求,更多的還是指人的良心,是良心和良心之間的換算,可如今人的良心,是個最大的不確定值,最難以被估算和期待。

我們住院後,兩個孩子都回來了,當孩子們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情感上的滿足。那一刻,我居然有些傷心,就好像自己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老伴兒更是哭得一塌糊塗,孩子們越安慰,她哭得越兇。好在我還算比較剋制,如果我也落淚,孩子們會感到震驚的。我從來沒有在兩個兒子面前掉過淚。孩子們不會理解他們的父母怎麼會變得如此脆弱,就像我年輕的時候一樣,也一定是難以理解如今的自己。

在醫院陪了我們幾天,看我們的病情都穩定下來了,孩子們就回北京了。他們太忙。是我讓他們回去的,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在理性思考的時候,感到這麼違心。

孩子們走後,我和老伴突然變得特別親。不是說我們以前不親,是這次事情發生後,我們之間那種相濡以沫的情緒變得空前濃厚。

我們倆的病牀挨着,各自躺在牀上,伸出手,正好可以牽住彼此的手,我們就這樣躺在病牀上手拉着手,連護士看到都笑話我們,說我們比初戀的情人還要親密。護士說得沒錯,我和老伴兒年輕的時候,好像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情重。這就是相依爲命啊。我們手拉着手,各自還吊着液體,我覺得液體滴進我們的血管裏,就融合在了一起,這種感覺真好!

在醫院裏,我和老伴商量了下一個決定——我們住進養老院去。

出院後我們立刻考察了一下,有幾家養老院還是不錯的,比較正規,主要是管理相對嚴格,畢竟是有那麼一個機構,爲老人提供服務的人員,有組織的管理,這樣一來,就杜絕了老人在家養老,保姆關起門來稱王稱霸的可能。你要知道,老年人的狀態決定了,在私密的空間裏,相對身強力壯的保姆們,他們絕對是處於弱勢地位的。

我們看中的那家養老院還提供家庭式公寓,就是一個小家庭的樣式,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我們並不需要過集體生活,每天服務員會送來三餐,自己願意的話,也可以自己做飯,醫務人員會隨時巡視老人的身體狀況。當然,收費比較高,一個月我們兩個人需要交納六千塊錢。這個價格我認爲是合理的,吃住、醫療保健都在裏面。

入住手續我們已經辦好了,現在只等養老院的通知。這家養老院的公寓房很緊張,需要排隊。去養老院,看來就是我和老伴兒的最後一站了。

也許真的是走到人生的盡頭了,這段日子在家,我和老伴兒總覺得是在和什麼告別,情緒上不免就有些低落。收拾收拾東西,每天夕陽落山的時候,我們老兩口就坐在陽臺上說一些過去的事情。這套房子我們住得並不是很久,退休前才換的,也就住了十年左右的光景,可是如今就好像是人生前一個階段的最後一個驛站了,從這個門走出去之後,我們的人生就該進入落幕的倒計時了。

我們這一輩子,傳統觀念不是很重,自認爲我們的生命和孩子們的生命應當是各自獨立的,可是如今看來,人之暮年,對於親情的渴望卻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這是我們獨有的民族性格,而現代性,說到底是一個西方觀念,所以,當我們國家邁向現代性的時候,獨有的這種民族性格,就讓我們付出的代價、承受的撕裂感,格外沉重。

老伴兒現在特別思念孩子們,我也一樣,這些日子突然想起的就總是兩個兒子小時候的樣子了。有時候還會有些錯覺,好像看到他們就在這套房子裏玩耍。實際上,我們搬進這套房子的時候,他們早已經在北京落戶了。這種視覺上的位移,在物理學上也許都能找到符合科學的解釋吧,就像海市蜃樓,我想也許不完全是個主觀上的錯覺。

前兩天我和老伴兒做了一個大工程,就是把孩子們從前的照片都整理了出來,分門別類,按照年代的順序,掃描進電腦裏,給他們做成了電子相冊。我還買了兩部平板電腦,分別給他們儲存了進去。我想,有一天,孩子們也會開始追憶自己的童年吧。這也是給我們進養老院做的準備工作。

要離開家了,我和老伴兒想了想,需要從這個家帶走的,好像並沒有太多的東西。除了我們的養老金卡、身份證件,好像唯一值得我們帶在身邊的,就只有孩子們的照片了。人生前一個階段積累下的一切有形的事物,我們都帶不走,也不需要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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