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留不下什麼——物境

北疆的孤狼、黃沙和牧民;西藏的雪山、草原和牛羊;西南的山河深谷、森林和聚居族羣。他們生於此,長於此,他們是這山水的子民。每一日,這些本該隱祕而安寧的生息之地,因其或異域或明麗的風光而吸引了無數人。人羣浩蕩地來,又風塵僕僕地離開,一批又一批。我們欣賞風景,他們,也就是原住民,觀察着我們這些萬分興奮但又真“無趣且膚淺”的遊客,珊珊而過,只帶來一片喧囂,然後,留下了長期空白的寂寞寥落。

曾經去過甘孜,是打算拍攝一些人物影像,所以特地觀察了當地的居民。想要尋找什麼,往往難以尋覓得到,這是個真理了,但又總會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開車駛上盤山公路,迴環曲折,越往高處走,越往叢山深處。草色由淬青過渡到淺綠,陽光格外明媚,但也冷意十足,一陣陣的風吹得衣服貼緊了全身。駛入了一段較爲平直的道路,直延伸到了天邊,一個緩坡阻擋了更遠的視線,只見淡如寥煙的藍天和因地勢起起伏伏而高低錯落的電樁,以及其連接着的電線,似以天爲畫紙,繪出的五線譜。停在一處,道路東西兩側分別有一小丘,擋了些陽光。東側背陰,西側向陽。攀上西側,視野驟然開闊,遠方全是連綿不斷此起彼伏的小丘,只覺天與雲離地面是如此的近。此處草色呈淺黃,近在眼前的牛羣悠哉地在陽光下嚼食,全然忽視我等人的存在。我滑下小丘,走回馬路上,本覺着冷要趕緊上車,但卻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有什麼問題呢?太安靜了,對,太安靜了。沒有早已習慣的車水馬龍,連蟲子隱祕的嗡嗡聲都沒有,只有簌簌的風聲和牛羣悶悶的“哼”聲,或許其他的聲響都被這乾淨清朗的風吹散了吧。突然,有些零亂的“噠噠”聲,是前面有牧牛人正趕着牛羣穿越馬路。牧牛人藍衫黑褲,手執長鞭,十分乾練。牛羣悠悠哉哉,隊伍拉的老長,也不懼怕主人的長鞭。那牧牛人只嘴裏呼喝着我聽不懂的話,想來也捨不得抽打牛羣。我舉起相機,“咔”記錄下了這一刻。查看了一下底片,很真心地一笑。

繼續行駛在這條前後望不見盡頭的道路,只有這一車兩人。說風景如畫顯俗了,只覺似時間靜止,萬物有靈卻也簡單純粹,使人拋下身上所有的重量和負擔,也暫時忘記了種種目的和疲憊的追逐。所以,同樣的,我們如此浮躁的存在其實是突兀的,因爲我們偶然地停留在這一處,並且我們正在駛離這一偶然的地點。很快,我們就會消失在這裏。它於我,是我生命中的一處隱祕之境,曾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於它,只不過是其無盡時間長河中的一個微塵,一個轉瞬即逝的身影。是沒有意義的,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放在窗邊的手冰涼,有點輕微的顫抖,這倒是提醒我“我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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