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點(四)

終於等到學校放假了,雖然只有兩天的時間,席可還是準備回家,她是個戀家的人,也不是說多麼想念家人,而是純粹的戀家,她喜歡獨處,在家就可以完完全全的獨處,在學校不可避免地要與同學交流。

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看見牀鋪上的巧克力,她拿起它定睛思考了一會兒又放下了,鎖上寢室的門走了出去。剛出三米遠,她停下了腳步又折回寢室,她把巧克力撿起來對自己說:“挺貴的,帶回去給弟弟和爺爺奶奶吃吧!”

席可已經過世的親爺爺有一個弟弟在家中排行老五,也就是席可的五爺爺,他年輕的時候考上了合肥工業大學,後來又考上了浙江大學的研究生,事業平步青雲,最後在外地做了高官。

因爲父母死的早,也沒什麼好掛念的,後來五爺爺在陝西成家、定居,他事務繁忙,回老家路途遙遠,一來一去要耽誤很多時間,所以他十年纔回過一次老家,宜家從小到大也就見過五爺爺一次,也就是席可弟弟出生那年。

大家都說五爺爺和席可的親爺爺長得一模一樣,五爺爺人十分和藹可親,一點都沒有官架子,五爺爺見到席可的時候,眼睛都笑眯地成了一條縫,那樣和藹慈愛的笑容,讓宜家她感覺十分親切。

他愛憐地撫摸席可的頭髮,眼裏滿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他不禁感嘆:“我們周家大孫女兒都長這麼大了!真是好孩子呀!”

聽到五爺爺說出周家大孫女,席可眼裏閃過一道驚雷,上次在公共場合聽到周家兩個字還是小學三年級,她想起了一個阿姨對她說:“你纔不是席可,你姓周,跟我一個姓氏,我們祖上都是一個老祖宗呢!”。

但是,那個時候全班人都只知道她叫席可,姓李,席可,大家向她投來了不解又詫異的目光,還有嘰嘰喳喳的許多難以入耳的議論聲。

在那個年紀席可還什麼都不懂,也不在意別人說什麼,但她卻從沒忘記這件小事,後來這件小事卻成了星星的燎原之火,成了之後所有故事的開端。

她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擔憂,她害怕爺爺聽到“周家”這兩個字心裏不好受,但席可也聽出了五爺爺的聲音裏藏着悲傷和失落。

見到親人的喜悅很快擊退了她剛剛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擔憂,她心裏更多的是好奇和喜悅,她好奇自己的親爺爺長什麼樣子呢?是不是真的跟五爺爺長得一樣呢?

聽人說爺爺在世的時候,爲人特別好,朋友特別多,爺爺還會吹簫、拉二胡,席可平靜的心突然被喚醒了,心底無數個聲音在咆哮着“真想抱抱自己的爺爺呢!”她想擁抱五爺爺,但畢竟是隻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即使流淌着一樣的血液,難免有些生疏。

她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的親爺爺去世了,五爺爺就是與爺爺最親近的人。五爺爺和爺爺流淌着相同血液的,看見五爺爺,就彷彿就找真正的家——周家,可是我很久都沒有回過周家了。”

席可弟弟屬羊,五爺爺說:“羊兒要近水近草,才能長的好,所以他給宜家弟弟取名席澤蔳。”澤是水聚集的地方,表示恩惠和恩澤,蔳是青草茂盛的意思,澤蔳是指青草受到水露的恩澤成長茂盛,寓意人受命運的恩澤健康成長,平安喜樂。

席可走出校門後,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新的想法:“星期六上午十點放假,星期天下午兩點就得上課,回自己家的話,時間就全花在路上了,外婆家離學校近,還是先回外婆家吧!學校條件實在太差,回外婆家有個地方能好好洗澡就行!”

席可暈車是真的比較嚴重,無論路程遠近,她都會感到很痛苦。

走進外婆家的客廳,她的目光落在了媽媽身上,她心中一閃而過驚訝,媽媽她不應該在一個星期前就去了杭州上班了嗎?而她媽媽在看到席可的那一刻神情緊張,像是想對席可解釋什麼!

席可母親在宜家面前總是弱勢的那一方,倉皇失措的完全沒有一個大人的樣子,也許是因爲愛,也許是因爲虧欠,席可簡單的一句話一句嘲諷就像她握在手中利刃能輕易刺傷母親。

只是片刻的眼神碰撞,席可就迅速轉過身,刻意避開母親的眼睛,不再看她的臉。

母親只看得到她沉默倔強的背影。她卸下書包,然後微笑着對錶姐打了個招呼,全程沒有和母親說話。

席可內心先是一閃而過的驚訝,再是她嘴角微微上揚有一絲不屑的苦笑,母親出現在這裏也沒有什麼奇怪,很符合她的做事風格,她此刻越是沉默,母親的內心越是被她的冷暴力折磨,她也爲此沾沾自喜,這樣多多少少能消減她內心的悲傷和憤怒。

表姐對席可說:“姑姑說她昨天晚上還夢見你了呢?她擔心你第一次在學校住宿不習慣,今天就見到你了!”

席可笑:“沒事,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自己照顧自己挺好的,我暈車有點嚴重,我先去睡一會兒。”

席可側躺着身子,一半的臉頰靠在枕頭上,不是很柔軟甚至有些粗糙的觸感,她蒼白的臉上滑落了一滴酸楚的眼淚,她突然非常想念陸冉,她情緒低落時就會習慣性想起陸冉,人心裏苦時有人建議吃糖,陸冉就是宜家心裏最甜的糖,最單純美好的情感。

第二天十點鐘,席可乘車回學校,公交嚴重超載,一羣又一羣人像行李一樣被司機使勁塞進車廂,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挎包,她觸摸到了巧克力的一角,就想起了賀捷生溫暖的笑容,她對他漸有改觀,心裏也承認他其實是個挺好的男孩。

席可回到教室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一個小時的車程,她累的只想睡覺,她幾乎沒有力氣說話,擺好課本後她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捷生看着睡着的席可額前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他把自己的電動小風扇遞給了周穆婷,壓低了聲音對她說:“把這個放在她身邊,記住在她醒之前還給我。“

周穆婷滿臉黠笑的點頭,比着ok的手勢。她把小風扇擺到席可身邊,用她白皙修長的手指試了試風力大小,直到她覺得風力剛剛好時然後滿意的笑了。

周穆婷覺得賀捷生對席可真誠又篤定,她是真心希望賀捷生能夠打開席可的心扉。

周穆婷準備睡覺,腦子裏突然出現了施良健的臉,她的眉頭深鎖,宜家有賀捷生守護,而她呢?她掏出筆袋裏的一枚硬幣,她用大拇指緩緩撫摸刻在硬幣上三個字母,是施良健名字的縮寫,片刻後她把硬幣握入手心裏,埋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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