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騙

一提到老騙,鄉親們都認識,不就是村小學看大門的嗎!

爲什麼叫老騙?

那可就是衆說紛紜了,有人說老騙不是本地人,年輕時拐了別人家的閨女;也有人說老騙當年在很遠的地方當會計,昧着良心捲了一大筆錢逃到這裏;還有更狠的說法,老騙就是個抱小孩兒的,你再哭,我就把你送給老騙賣掉。

當然,我知道上面這些說法全都是胡扯,老騙肯定是有名有姓的,但人們就是隻叫他老騙。

老騙這個人呢,長得又瘦又小,膚色偏黑,滿臉的絡腮鬍子,咋一眼看上去像只猴。

也許是知道自己說話有外地口音,老騙的話語不多。接送小孩時,家長們喜歡調侃他,老騙多是笑笑,露出兩顆被煙燻黃了的大門牙。

老騙對自己目前從事的這份工作很上心。

在孩子們到校之前,老騙就已將學校大門周圍清掃一遍(學校門口的那塊水泥地就因爲他的勤快,最近光滑的都有點反光了)。估摸着有孩子要到校了,老騙打開學校大門,微笑着站在傳達室門口,像個非常敬業的迎賓。

傍晚,孩子們放學,教師們也回家了,老騙鎖好學校大門,然後,挨個兒教室檢查門窗。

學校白天是孩子們,晚上是老騙的,他睡覺前會拿着手電筒,整個校園巡查一遍。有時,夜裏起來解手,也會巡查。學校不大,兩排平房(十幾間屋子),但走一圈下來,也是要花時間的,但老騙樂此不疲。

6月份的天氣,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中午還風和日麗的,到放學時,天變暗了,風也起了。風力很大,颳得學校門口的地面比被老騙掃過還乾淨,學校圍牆邊的樹木像被梳子梳過的溼頭髮,全往一邊倒。

青年女老師小趙可急壞了,別的班級全走光了,偏偏她的班上還有一個孩子沒有家長來接。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天空響了幾聲炸雷,黃豆大的雨滴掉下來,天地間混沌一片,好像只剩下風和雨。

趙老師趕緊將教室門關好,不一會兒,教室窗戶上全被雨水淋溼,一片模糊。小孩估計也着急,放下手中的書本,盯着課桌發呆。

“呯呯呯”

門外有人敲門,趙老師透過教室門玻璃一瞧:原來是老騙,身穿雨衣。

“老騙,幹什麼?”

“老斯(師),快點兒出來。”

“外面下大風大雨,出去幹嘛?”

老騙又說了一通,趙老師沒怎麼聽懂。本來對於傳說很多的老騙,趙老師心裏就有點發怵,索性不理他了。

老騙見趙老師如此,明顯着急了,聲音更大了,一點也不像平時沉默寡言的樣子,可趙老師就是不理他。

突然,“嘭”的一聲,老騙一腳把門踹開了,躥進教室,抱起孩子就走。

“老騙,你發什麼神經!”

趙老師立馬堵在門口攔住他。老騙懷裏的孩子也拼命掙扎。

老騙也不言語,緊緊抱着孩子,往外衝。

趙老師到底是個女人,力氣小,攔不住老騙。老騙突了兩下就出了教室,趙老師急忙緊跟其後出門。

三個人剛出教室,只聽見“嘩啦”“嘩啦”……教室的房頂被風吹破,瓦片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原來,天氣不好,老騙不放心學校房屋的門窗,逐個查看。來到趙老師班級,剛好看見屋頂有點晃動,老騙趕緊叫趙老師和小孩轉移,但趙老師沒弄明白。時間緊急,老騙沒辦法,纔來了這一出搶孩子的戲。

房子破了個洞,趙老師和小孩都沒事,老騙運氣不好,被一個碎瓦塊砸到頭,到醫院縫了幾針。

學校批了假的老騙,休息了三天就來上班了,他頭上包着繃帶,站在門口,依舊臉上笑眯眯。

人們呢,還是叫他老騙,只是會拔出身上帶的香菸;小孩們呢,也還是叫他老騙,只是後面多了兩個字“爺爺”。

老騙爲什麼叫老騙?不重要,名叫老騙,人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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