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元祿落語心中—日本的《霸王別姬》

提要:“落語”是日本的傳統曲藝形式之一。無論是表演形式還是內容,落語都與中國的傳統單口相聲相似。表演者身着傳統和服,手持摺扇,跪坐於蒲團之上,依靠幽默詼諧的笑話和惟妙惟肖的表演製造笑料。“一碗白湯,一柄摺扇,三寸舌根輕動,則種種世態人情,入耳觸目,感興覺快,落語之力誠可與浴後的茗香薰煙等也。”這便是對“落語”最精妙的讚美了吧。

  《昭和元祿落語心中》是一部由Studio DEEN製作,畠山守執導的動漫,改編自日本漫畫家雲田晴子原作的同名漫畫。最早於2016年1月首播,目前已經更新到第二季。在國內則由優酷平臺獨播。

      也許是名字太過拗口,不諳其意;也許是優酷獨播,限制了它的廣泛傳播,總而言之,它的知名度鮮爲人知。然而在一個無聊的夜晚,我無意中點開,在看了第一集後便欲罷不止,頂着兩個大大的“熊貓眼”後把第一季給補完,之後頓時驚爲天人。這無疑是一部神番。於是寫下這篇文章,希望可以安利給更多喜歡這種類型的二次元小夥伴!

        所謂藝術,從頭到尾,都蘊藏着行雲流水般的文化。“昭和元祿落語心中”即是如此。“昭和”與“元祿”是日本的兩個年號,昭和”指的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元祿”是指落語起源的十七世紀。值得我們關注的是,日語的“心中”一詞的意思,與我們漢語大相徑庭。日語“心中(しんじゅう)”,指的是相愛的男女爲了證明彼此愛情的永恆而一同赴死的行爲,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殉情”。因此,把這幾個詞聯繫起來的解釋就是出生於昭和年間的落語家,與起源於元祿年間的落語藝術殉情的意思。

        昭和元祿落語心中,這部動漫從整體來看大概可以分成兩個故事,一部分是現實故事,另一部分則是一段娓娓道來的回憶。動漫第一集主要講述了剛剛從監獄裏釋放出來的與太郎因爲在監獄裏曾看過一場落語表演,自此對落語這種傳統甚至有點落沒的藝術燃起濃厚的興趣。於是在出獄後立刻強行拜當代孤高的大名人有樂亭八云爲師的故事。但是在一次大師現場表演中,與太郎無意中打起瞌睡,差點釀成大禍。生氣的八雲大師準備將他逐出師門,與太郎苦苦祈求,於是八雲給他講了一個故事,自此動漫進入回憶篇。

        出生在藝妓之家的富家少爺菊比古,性格有點冷寞,孤高,因自己的腿傷無法再學習舞蹈,於是被家人送入落語大師那裏去拜師學藝謀求生活。然而在入門之時,卻被一個渾身髒兮兮,但大咧咧的小孩捷足登先。原本大師因與富家少爺的父母有所恩情,所以只想收富家少爺一個人。但是卻發現那個少年拙劣的落語模仿逗笑了富家少爺,於是心思一轉,決定留下兩個少年一起學習落語。

        大咧咧的少年名爲初太郎,性格調皮活潑,不修邊幅,但對落語有着不可磨滅的感情,表演落語也是信手拈來,有模有樣,總是逗的臺下觀衆笑得前仰後伏。即使是師傅也不得不說他天賦異稟。反觀菊古郎,白天要上課,晚上才能練習落語,雖然拼命練習,卻怎麼也找不了方法,比不了初太郎。隨着對落語的深入瞭解與接觸,他一邊深深被落語的魅力所折服,另一方面又陷入自己落語即使再努力也不如初太郎的厭惡中。對落語如此,對初太郎亦是如此,少年敏感細膩的心思無人能懂,越壓抑使得性格愈發沉悶抑鬱。

        師傅看出了一絲端倪,他邀請菊比古和去大舞臺見世面,還帶上了自己的小蜜,一名名爲美代吉的藝妓。美代吉美到不可方物,有着藝妓身上特有的古典美女的氣質。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模樣俊俏,沉默寡言的少年。在她眼裏,這個少年與自己有着同樣的世界,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唯一一個會用澄澈目光去尊重她的人。菊古郎無法對師傅和大咧咧的師兄訴說自己的苦悶,於是在第一次接觸後美代吉後,便是不是會到這裏見美代吉,與她約會。偶爾教她練習絃琴,兩人一人唱,一人彈,神情溫和投入,恍若一副美倫美奐的畫卷。

        時光一天天過去,菊比古與初太郎被師傅趕出家門,要求他們自立門戶。生活無法自理且不修邊幅的初太郎只好賴在菊比古租的小房子裏,兩個人一邊吵架拌嘴,一邊又相互鼓勵,練習着自己的落語。一次又一次,心思沉重,無法入眠的菊比古只有在師兄的落語聲中沉沉入眠。

      初太郎的表演愈發嫺熟,越來越多的觀衆慕名而來,喜歡着他的落語,有了自己忠實的粉絲與名氣。菊比古一邊去酒店打工,賺取着兩個人的生活費用,一邊仍不慍不火地進行着自己的落語表演。某天夜晚,師兄弟兩個人討論起自己對落語的看法。初太郎說,在當兵時期我曾在部門給軍隊表演過落語,我喜歡觀衆看我表演落語時的笑聲。我表演落語不爲別的,只爲那些觀衆。初太郎問菊比古他對落語的看法,菊比古卻避而不答。

      動漫結局出人意料,這裏我就不多贅述。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畢竟那種魅力還要自己親身細細品味最好。看完動漫第一季之後我陷入了一種久久的沉思。故事中所謂的殉情,到底是指初太郎與美代吉兩個之間的爲愛殉情,還是指菊古郎與初太郎之間落語的殉情?有人把它比作中國的《霸王別姬》。從某種程度來說,兩者確實有着許多相似之處。一是落語一是京劇,同爲經典文化的傳承與落寞。同爲性格迥異的師兄弟與一風情女子的複雜的感情糾葛,同蘊含着那種浪漫,絕望,孤獨,倔強等等濃烈的意識流色彩。每一幀,每一動作都堪稱是一幅幅淡妝濃抹,妖豔魅麗的日本畫。但是在我心中,那個美到不可方物,絕望卑微到塵埃,但最終認清自我,選擇自我了斷的程蝶衣與它不同,菊古郎一直都是一種迷茫,無助的狀態,他始終看不出清自己,不知道自己。不論是選擇學習落語,還是陪着師母一起回鄉下,他都是如同一株孤獨的浮萍一般被動消極的接受着,隨波逐流着。毫無疑問,他喜歡落語,在他最絕望,孤獨的時候,是落語慰藉了他的生命,點燃了生活的希望之光。可是與此同時,落語又無情地禁錮了他的生活,他那細膩孤傲到無人能懂的感情。他畫地爲牢,一直被落語深深地傷害着,痛苦着。一直到動漫的最後一集,我也想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看待落語的。到底是愛如生命,還是恨之入骨呢?至少我是看不破,猜不透的。

      這部番劇算是慢熱型的經典作,文藝粉絲向的作品。開頭並不算出彩,標題也可能會勸退很多人。但是這絲毫不妨礙看過它的人稱它是一部經典的,有深度的藝術作品。國內豆瓣也給出了9.4的高分。且不說裏面的所包涵的濃厚的落語文化內涵,經典的人物性格塑造,一波三折,出乎意料的劇情設置,單單憑藉着石田彰,山寺宏一,林原惠這些老一輩聲優大大的陣容以及林原惠美獻唱的專輯音樂,這就足矣讓這部番劇的重量變得沉甸甸的。真可謂觀後三日猶不盡, 絲絲點點入夢來。 醒時還念意味絕, 若在心頭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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