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你眼中的风景?



远眺,风景如画。

恍惚间,思绪跳脱,回到了胡家窝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

梦。

真的。

胡家窝棚,形似一个小岛,最初因一胡姓人家在那里搭了窝棚居住而得名,其实就是几块高地相连,四面环水。因为远离村庄,我们当地人都习惯称这样的地方为“外山”。

这山上远远近近散落着几户人家,各有自已的农田,也各有自己的水面(我们俗称泡子)。为了生活,我们举家迁到那里,那时,我在读高中,我的两个弟弟也都上了中学。

那是怎样的一个家啊!

妈在那个时候是我们全家的经济支柱!她勤劳、智慧,总有无穷的办法可以搞定无穷的问题。最棘手的问题莫过于我们姐弟三个的学费了。每次放假回家,三个人都要拿钱,但妈从未让我们为难过。秋收后,她会给我们留足学费;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就孵鸡雏,卖鸡蛋,卖鱼,编苇苫子,打羊毛............妈那个时候真神,她常年锁着的那个落地的绿柜子,更神秘,妈一打开它就有一股香气、仙气,飘飘缭绕,什么难题都能解决,简直是我们家的银行。只要妈一去开柜子,我们姐三都会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想看到点啥,就连爸也落了一个窥探病,特别是他没钱买酒喝的时候,估计他内心作过无数次的挣扎,特想把柜门撬开吧!

打渔的当口,我们家泡子里晚上都要插着网具的,待鱼进网,第二天早起去捕。妈在泡子边搭了一个简易高棚,为的是看守之用,但每日的农活都很累,如果天天晚上守在那里,白天干活又没有精力了;不守着,又有贼去偷。妈把这山前山后的人都想了一遍,开始行动了。她扎了个草人,给它穿上花衣服,戴上绿头巾,让它背对着窗户坐在床边,像做针线活的模样。在旁边又点上一根长蜡烛(可以燃到天亮),再罩上玻璃灯罩(以防火灾)就ok了。这真的很奏效!山前山后的泡子,丢鱼丢网具都成了家常便饭了,唯独我们家不丢。我当时问过妈,那草人咋不穿爸的衣服?妈胸有成竹地说:“就这山前山后的几家人,谁啥样我一清二楚,你妈的厉害劲儿,十里八屯都知道,那贼,他怕我。”此后,妈的这一项“发明”广泛应用,造型不断变化。有一年黄豆丰收,我指着地里几个张牙舞爪的草人问妈:“那也是吓人的吗?”妈笑着说:“傻孩子,那是吓唬兔子和马的!”

妈的“手段”,爸是没有的,爸有的是刚强。他话不多却吃得苦中苦。长期的打渔生活让他的腿落下了毛病,有时疼起来直冒汗,但爸从未在我们面前哼哼过。爸是捕鱼的行家里手,经他设置的网具,那鱼都难逃一劫。

爸的本事两个弟弟都有所学,只是不很精,但他们却有别样的风采。

每年的寒暑假,他们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业,然后就冲到了劳动的第一线。大弟机敏睿智,勤快能干,他把妈的优良某因都复制过去了。我记忆中他改良了许多家用工具,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淘米的筛子,就是淘苞米碴子的那种筛子,妈最喜欢,用了好些年,多次搬家妈都舍不得丢。

老弟亦是聪慧的、执著的、文艺的。暑假里,他弄一把二胡回家来,整个假期就一个调:吱嘎。我以为以后听不到第二个调了,但他让我真失望,后来竟徐音袅袅了!他歌唱得也好,喜欢“二次创作”,碰到爸发爆脾气的时候,他就对着爸,来一首当时最流行的《火鸟》:“爸是一只燃烧的火鸟............”我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笑。

记得那个清晨,记得那个清晨旭日东升,记得旭日的霞光酒满了水面,一叶鱼舟由远而近,跟爸捕鱼归来的老弟,他站在船头,撑着竹篙,引颈放歌:阳光照耀我的破衣裳,我站在船头(街头)东张西望,没有人知道我来自何方,没有人问我姓李还是姓张。我也不去管那个儿女情长,我一心只想把那英雄当........

那时的弟弟们啊,正当十六七岁!

我在那个时节,因了女孩的关系,占尽了各种便宜。不用去地里干活,不用去水里捕鱼,就是去了,也是为着新鲜好玩。所以我,那时有着无尽的闲情逸致可以“听取蛙声一片”,可以“采菊东篱下”,可以沐浴晨光,可以仰望星空,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做最舒服的事。

我的家人能像我一般舒服的时候也就是春节了。尽管没有电,但烛光并不弱,满屋子插着蜡烛,一家人围桌而坐吃着水饺,说着祝福,听着收音机里的联欢晚会,其乐融融。

现在想来,我仍愿意咂摸在那种记忆里。

此后,我们姐弟三个陆续走出家,我考取师范,工作后结婚;大弟中专毕业只身去了东莞,开创事业,做起了老板;老弟金榜题名,本硕连读,后就职于深圳。

一九九八年那场洪水,肆无忌惮,漫得胡家窝棚只剩下一个山头。水退后,爸妈在山上又坚持了一年才离开。再以后,那里的土地和水面就全部承包出去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生活的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我,对胡家窝棚的记忆却不曾褪色。岁月之手已然把那里装帧成了珍贵的相册,任思念的心将它启启合合。

多少次啊,梦回胡家窝棚!




我在风景里,回味风景。

因为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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