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天命(8)

文/四頁 圖侵刪

(8)通話

抽好煙,剛好到醫院門口,孫支農發現自己心情沒那麼沉重了,剛纔的老頭對生命的態度些許感染了他,父親一輩子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做事,從來沒有埋怨得罪過任何人,上天一定會給他公平的“審判”的。“這是他的命啊,我只能做好做兒子的責任,其他的盡人事知天命吧!”孫支農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天色灰濛濛的,黑色的幕簾即將拉開,他深呼了一口氣,大跨步踏進醫院。還沒上電梯,他突然想起什麼,掏出電話按下幾個數字。

“英貴,吃過飯了嗎?”

“還沒吃。”

“你又在打麻將?”電話裏吵雜的聲音和麻將砸在桌臺砰砰乓乓的迴響讓孫支農本來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嗯,晚上又沒事,你也不在家,我就來放鬆下。——慢着,碰——二筒。”呂英貴差點沒碰上。

“你自己也就算了,紅雲你怎麼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她怎麼辦?”孫支農壓住心頭的煩躁,放棄走電梯,找到安全通道,朝樓梯走去。

“紅雲呀,她中午就回家了,沒事。——三條。”呂英貴滿不在意。

“什麼?回家?大中午的你讓他回家?”孫支農站在樓梯上,大聲朝她質問。

“你朝我吼什麼!回家怎麼了?反正家裏又沒菜!”呂英貴重重地把東風打出去。

“你知不知道中午沒有車?等她到家都快吃晚飯了,她中午怎麼搞?”孫支農狠狠拍着樓梯扶手,怒氣開始燃燒。

“我怎麼知道中午沒車,她說有車,她要回家,我怎麼攔得住!”呂英貴不耐煩地回到,又摸到一個南風,甩到桌中。

“你是她大嫂啊,她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你就不能盡一下地主之誼?”孫支農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下起伏的胸口。

“你說得好聽,你還是她親大哥呢!你家都不要了,你還記得你有個妹妹?”呂英貴反問孫支農,對家已經聽牌了。

“你——說到要家,昨天的事我還沒問你呢!昨天我剛到家就看爸暈倒在地上,你人呢?讓你在家裏照顧爸,你去哪裏了?醫生昨說我告訴再晚送一會就沒了!我是在工作,我也想回家,你成天就知道打麻將,你到底想幹什麼?”孫支農一想到昨天老爸一個人躺倒在地上,孤獨無助,鼻子就一酸。

“煩死了!孫支農,你給聽清楚,飯我都燒好了,我哪裏知道老爺子走路不靈光,你的意思是怪我?”呂英貴摸出一個五條,順手打了出去。

“謝謝桂姐,就等這個呢。”“我也有!”對家和下家都把牌推到,呂英桂看着差點就聽胡的牌竟然打成了一炮雙響,爆了句粗語:“他媽的,倒了血黴!給給給!”從gucci包裏掏出4張紅色老人頭。

“呂英桂,你趕緊回家!你——”孫支農還沒說完,就聽到嘟嘟嘟的聲音,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他兩條眉毛緊緊扭在一起,頭好疼,他用力握住手機,舉起來,保持了大概幾十秒,嘆了口氣,又緩緩放下。

他靠在樓梯轉彎處,倚着牆壁,撥通了另外一組號碼。

“哥,怎麼了,爸是不是醒了?”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焦急聲。

“沒事,爸好好的,紅雲,你沒事吧?”孫支農感覺她聲音感覺鼻音有點重。

“沒事。”孫紅雲抹了抹眼淚和鼻涕,看着奇奇去客廳了,把臥室的門關上。

“沒事就好,紅雲,你怎麼中午就走了,都沒和我說一聲?我們哥妹倆也好久沒見了。”孫支農心懷歉意。

“哥,你忙你的呀,我又沒事。況且醫院的護士照顧得挺好,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還是不給你麻煩了。”孫紅雲輕輕說。

“紅雲,這幾年哥太忙了,也沒好好照顧爸,照顧躍進和你,特別是你,爸一直都是你在照顧,辛苦你了,你有什麼難處,都和哥說,懂嗎?”孫支農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哥,你事業這幾年剛有起色,也不容易,大嫂和亞運還有指望着你照顧呢,我這邊沒什麼負擔,爸又花不了多錢,再說照顧自己的爸不是應該的嗎,我們親兄妹還談什麼辛苦。”孫紅雲說着說着,眼睛又紅了。

“紅雲,你還是那麼貼心呀,以前哥沒白疼你,說道以前還真的懷念呢……好啦,不和你扯那些沒用的了,有什麼困難跟我說就好,你大嫂人太直率,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要多理解。”孫支農不想讓孫紅雲和呂英桂之間有什麼隔閡。

“哥,你哪裏話啊,大嫂對我很好,是我自己的事繁瑣,你別想太多。”孫紅雲不知道大哥大嫂之間談了什麼,趕忙解釋。

“行,那就好,我知道了,那就這樣!”

“嗯,爸有消息,第一時間一定要告訴我!”孫紅雲不忘提醒孫支農。

“好啦,知道啦,囉嗦。”孫支農感覺電話那頭還是那個吃完飯拼命拽着他的衣角,讓他帶她去沙子堆裏找玩具的小女孩。

回到病房,再次坐在摺疊牀上,看着病房裏的父親,孫支農沒有那麼難受了。他想着最好的情況就是自己一覺醒來,父親慈祥地看着他,然後一起回家。孫支農放在外套,抹了一下嘴脣,感覺油膩膩的,剛纔吃的炒麪太過油膩,餐巾紙都擦不掉,外面商販用油這麼大,不是“地溝油”都要虧本,他突然想起來一個笑話。

“我們每天吃着地溝油油條,吃着蘇丹紅鴨蛋,喝着三聚氰氨奶,品着甲醇勾兌酒,炒盤瘦肉精豬肉炒毒韭菜,吃個增白劑白饅頭,都活到現在,身體怎麼能不好?”

他剛想着挺有意思的,又一點兒笑不起來,他突然想起來父親總是把一套老一輩的理論向他的三個孩子灌輸,其中有一條最爲深刻就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家裏有時候燒肉,掉在地上,孩子們都不願意撿起來,父親每次都是用清水稍微涮一下,就直接吃了,吃完後,總是循循善誘,“三年自然災害,我們當年都餓的啃樹皮,吃草根,吞觀音土,現在啊,你們嘴都叼了,這肉洗一洗怎麼不好吃!”那時候,三個孩子都一邊嫌棄,一邊說:“對,您老人家都是喝西北風長大的。”

孫支農對父親涮肉的那個動作記憶猶新。父親老了,交流的少了,他以爲他和父親已經漸行漸遠,無話可說了,這時候他才發現父親在他的記憶裏是多麼深刻。

孫支農再次拿起外套,朝衛生間走去,他看到一個白大褂也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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